新发现记叙沈三白及其姬人华萼的题画诗

沈三白在前妻芸娘去世以后，即入四川巡抚石琢堂幕下。嘉庆十一年十月初，三白又悉其子逢森在故乡病夭，悲怆万分，石琢堂闻之，亦扼腕痛惜。为了使三白有嗣可继，琢堂遂赠一妾与三白,使得沈三白“重入春梦”。

民国年间，文物收藏家陈乃乾收得沈三白藏印拓片，内有 “曾经沧海”、“雪月浸梅花”、“华萼”、“宛如”、“宛如女史”等印文，附三白题跋曰：“楚桥先生为余镌，又为余姬人作小印三方，追汉摹秦，褒词无措。余耽此已四十年，自谓深得南宗之秘，今则退之三舍矣。长洲三白沈复”，跋后又钤“沈”“复”小章。陈乃乾曾将此拓文呈国学大师俞平伯先生鉴定，俞确认为是沈三白真迹，赋七律一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尘梦温时不驻春。

故黛芸香总消歇，新枝华萼可重芬。

翻徵玉筋绸缪共，谁见青衫涕泪频。

五柳园中一宵火，栖鸦无处吊斜曛。

诗中有注，指明了“华萼女史”即沈三白的姬人。

笔者最近翻检《清代诗文集汇编》，在康发祥《小海山房诗集》看到一首《题沈三伯福携姬归去图》诗，进一步证实了俞平伯先生的认定。

康诗前有小序，曰：“三白佐使琉球，姬人华萼字宛如，善舞枪击剑，出游必偕，特筑室於吴门，有终焉之志。友人携图徵诗，余惜未谋面，走笔以应。”诗云：

天下奇人一再出，入扶馀与封疏勒。

尔挈红颜海外归，飓风酿出臙支色。

丰貂盛鬋姿容逞，枪舞梨花湿红粉。

相君不愿画凌烟，能如是乎汝偕隐。

秋风斜日鲈鱼香，三高二俊畴短长。

珠厓园里菟裘筑，闻说高风老是乡。

该诗作者康发祥(1788—1865)，字瑞伯，号伯山，江苏泰州人，岁贡生，官太常博士，擅长诗古文，著有《伯山文集》、《伯山诗钞》等。由于他与沈三伯素未谋面，所以在诗题中将沈三白的号误写为“三伯”，后又在诗序中写作“三白”，可见他当时为“伯”与“白”谐音所惑，用了一个不确定的做法。又将沈三白的名讳“复”误写成“福”，也是由于字音相同所致。但他在诗序中对华萼的名讳字号表述的却很清楚，这可能是他未感到有谐音方面的困扰。从康发祥诗文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沈三白的这位姬人，不仅是“美而韵者”，而且还会武功，三白对她关爱备至，“出游必偕”，甚至佐使琉球还带上她。三白从琉球归来后，大概使臣觉得他在琉球期间不辞辛劳，绩效显著，想继续委以重任，但三白“不愿画凌烟”，携姬归隐吴门，又投入到扰扰攘攘的“浮生续梦”之中。

康发祥《小梅山房诗集》所收诗按编年排列，《题沈三伯福携姬归去图》诗系于“癸未”年，即道光三年（1823），离沈三白於嘉庆十三年（戊辰1808）出使琉球，已有十五个年头。此时还有人为沈三白作画，又邀康发祥题诗，这说明沈三白尚在人世。康发祥虽然未与三白谋面，但多少了解他的风流逸事，甚至在诗中称三白为“天下奇人”，可见三白在社会上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这或许是因为《浮生六记》在当时已经完稿，且在一定范围内流传的缘故。这仅仅是推测，最重要的是，康发祥诗序中提到的沈三白的姬人“华萼字宛如”，与陈乃乾发现的沈三白藏印印拓片相一致，两者互证，足见俞平白先生最终考订是正确的。

又，沈三白在藏印拓片跋文中提到为其姬人治印的楚桥先生，姓黄名学屺，字孺子，号楚桥，江苏如皋人，工诗文，精研六书篆隶之学，善用金文、古文入印,著有《历朝史印》、《楚桥印稿》、《东皋印人传》等书。曾入石琢堂幕，与沈三白是同幕之友。

（张一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