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与容若

《清晖赠言》所载余怀赠诗
纳兰容若学习汉族文化,於琴棋书画无不通晓、《饮水词》中有“昼长吟罢风流子,忽听楸枰响碧纱”的词句,可见他入值扈从归来,常以围棋遣性怡情。为了学好围棋,纳兰容若曾招棋客凌元焕入府讲授棋艺。凌元焕在入都前,有江南名士余怀为其送行,赋《金缕曲》兼寄容若,词云:
岭上梅开早。上河梁,相送南浦,月残风晓。张绪当年杨柳岸,及见翩翩年少。恰便是、醊麱皆好。一枕黑甜君几局,对楸枰,百万输赢小。
今与古,迹如扫。平原公子曾倾倒。隔年华,思萦秋蝶,梦回春草。渡江舟楫梁园雪,此去又看侧帽。奇僻性,几人同调。何王之门靸朱履,送君行,跃马长安道。君好少,臣已老。
词中称赏凌元焕的棋艺和纳兰容若的风雅,结句谓“君好少,臣已老”,表明自己亦有心与凌元焕一道去结识纳兰容若,只因年迈体衰,未能如愿。
余怀字淡心,一字无怀,号曼翁、曼持老人,福建莆田人。生活在明末清初,有过感受亡明之痛的经历。明亡后他流寓金陵,经常以游览为名,联络志同道合者,进行抗清复明的活动。晚年定居苏州,以卖文为生,拒不出仕,他的许多著作,都不书清朝年号。时人推许他这种恪守遗民身份,不与清政府合作态度,称他为“高风亮节,可比顾亭林、黄梨洲、王船山诸公”。
然而,余怀对当朝大学士之子、康熙皇帝的侍卫纳兰容若却持别样的态度。康熙二十四年春,纳兰容若“遗书致币”,聘常熟著名山水画家王石谷为府中画师。王石谷与纳兰容若虽未曾谋面,然慕其风雅,於夏日到京,孰料容若已病逝。但他仍然到纳兰府中去祭奠。王石谷对纳兰容若的生死情谊,博得了在京的文人学子和士大夫的称誉,他们纷纷赠诗给王石谷。余怀为此也深有感触,写了几首赠诗。其中有一首云:诗云:“才子终归将相家,幽人那复恋京华。知君恻怆山阳笛,唤起松陵吴汉槎。”诗下有作者自注:“余与成君(容若)亦两相慕悦而未见面,余到京时君出京,故止哭汉槎也。先是余寄君云:‘君王若问真才子,李白长流在夜郎”,及赎归,而汉槎即死,为之太息。”(见道光本《清晖赠言》卷之六)由此可见,余怀与纳兰容若亦两相慕悦,神交已久,他们曾有过书信往来和诗词唱酬。在援救流放在宁古塔的吴兆骞生还入关一事中,余怀曾恳请纳兰容若向康熙皇帝奏明:吴兆骞是真正的才子,其处境与唐代流放在夜郎的大诗人李白相似。也许就是在余怀的恳请下,纳兰容若促成吴兆骞向康熙皇帝献呈一篇数千言“词极瑰丽”的《长白山赋》),使康熙皇帝领略到吴兆骞的才华,据说,康熙皇帝读罢献赋,大加赞赏,即询问作者的情况,当时就有赦免之意。也正是在纳兰容若等人的努力下,吴兆骞最终于康熙二十年(辛酉)十一月获赦入关。为了回报纳兰容若的“谋归”之恩,吴兆骞进京后即住入明珠府里,授教於揆叙、揆芳。即余怀诗中所云“才子总归将相家”。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吴兆骞病逝於纳兰府中,余怀曾到京参加了祭奠活动,但此时纳兰性德已扈从康熙皇帝到江南,两人错过见面的机会。余怀诗注中“故止哭汉槎也”,“为之太息”,等语,流露出他的一些遗憾。
一个对清政府怀有敌对情绪的遗民竟然对当朝权贵子弟产生一丝倾慕之心,或许是纳兰容若《侧帽词》所显示的艺术魅力感染着他,或许是纳兰容若结交汉族友人的真诚态度感动着他。总之,这个现象是值得令人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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