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惠山

康熙二十三年十月，纳兰性德扈从康熙皇帝南巡，二十七日从苏州返京，途中到了无锡。据《康熙起居注》载“是日启行，往江宁府，驻跸无锡县南门。二十八日庚申，上幸观惠泉山。”当时，康熙皇帝还写了一首题为《锡山》的五言诗，首二句云：“朝游惠山寺，闲饮惠山泉。”可见他于二十八日上午与随从官员游览了惠山。下山后，扈从队伍即登舟从水路往丹阳开发，当晚。“驻跸丹阳县南门”。

在无锡，纳兰性德也写了一首游惠山的诗，收在《通志堂集》卷五《江南杂咏》中。诗云：

九龙一带晚连霞，十里湖光载酒家。

何处清凉堪心骨，惠山泉试虎丘茶。

“九龙”是锡惠山的别称，只有登上九龙山，才能远眺太湖的“十里湖光”，才能品尝到用清凉爽心的惠山泉水冲泡的“虎丘茶”。有意思的是，康熙皇帝所描写的“朝游”，而纳兰性德所描写的是暮游。二者在时间上不一致。这只能说明在二十七日下午，扈从南巡的队伍刚驻跸无锡县南门不久，纳兰性德就上了惠山。他生平仅有一次到无锡，当有人在此恭迎和陪同，他才能脱离扈从队伍，先行游览了惠山。这人是谁呢？此时，与纳兰性德交往的无锡籍友人均在京城，惟有顾贞观在这一年的夏季由吴兴归里。本来他应纳兰性德之邀，准备在杪秋时动身去京，忽闻康熙皇帝南巡，又接到纳兰性德在扈驾前一天写给他的信，于是改变进京的日程，留在无锡恭候南巡队伍的到来，目的是为了接待他的朋友纳兰性德。曾任湖州知府的吴绮在《募修香界庵疏》中记载了这件事：

兹幸梁汾居士，偶返故山；念彼楞伽山人，实为好友。解骖赎客，脱才子于流离；置驿延宾，以名流为性命。负信陵之意气，而自隐于醇酒美人；有叔原之词章，而更妙于舞楼歌扇。昔经斯地，愿把臂以入林；遥指此峰，可同心而籍卉。

疏文中提到的“楞伽山人”，即性德之号。“脱才子于流离”指得是营救吴兆骞生还入关，“自隐于醇酒美人”指得是娶沈宛为妾。吴《疏》是用骈体文写的，受文体的限制，表述得不是很具体。但我们依然能够看得出纳兰性德是在顾贞观的陪同下游览了惠山，能感觉到二人在游山时指点景物交谈的情状。考之秦瀛《梁溪杂咏》、赵函《纳兰词序》及刘石香《忍草庵志》，记载有纳兰性德在扈驾南巡中曾留宿无锡惠山忍草庵，与顾贞观同登贯华阁的佳话，就不会奇怪纳兰性德游惠山诗为什么在时间上与康熙皇帝的《锡山》诗不一致，以致出现“九龙一带晚连霞”的描述。

纳兰性德游惠山诗亦证明，历史上流传的有关无锡贯华阁满汉文化交流的佳话，是有根据的，可以作为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