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登在潍坊科技学院学报2010年4月第5卷第2期
摘要:《红楼梦》第十八回写元妃归省时,用了“庭燎”的典故。“庭燎”这一典故的运用,在《红楼梦》中有多层含义,既说明了元宵节的由来与元宵节归省相关联,也暗寓元妃归省之后的消亡。文章就此分析元妃之死的真相及原因。
关键词:元春;庭燎;省亲;灯谜
中图分类号:I207.411 文献标识码:A
佛家讲究“顿悟”,而我研读《红楼梦》却是昼思梦想、渐得渐知的探究,固守着做学问的古直坚忍。《红楼梦》第十八回写元妃归省,其中用一“庭燎”的典故,而且脂砚斋评点为“庭燎最确”,我就曾百思不得其解。
《红楼梦》中的“元妃归省”是芹脂二人精心撰构的一折。这是贾元春在全书中唯一的一次正式出场,也是她宫廷生活中唯一的一次回家省亲。这位皇妃娘娘绝对是全书最大的背景人物,是与家族兴衰紧密关联乃至“茑萝之附”的大树。她在皇宫的尊崇,寄寓着家族的希望——“榴花开处照宫闱”,家族众人是多么地希望她如石榴花一样能为皇上多多结子啊!当这颗无子之花夭折的时候,也就是家族厄运来临之时。“‘树倒猢狲散’今犹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伤哉!宁不痛杀!”批者才有如此痛彻心肺的感叹。总之,这位贤德贵妃,护佑着她的家族,她的尊崇存亡,才是《红楼梦》一书最大的关键。因此,“元妃归省”是贾家的泼天喜事,是皇恩浩荡的展示,是作者不惜浓墨重彩极力渲染的盛典。
冷子兴在演说荣国府时,曾这样谈到后来给荣府贵族带来皇亲贵戚无上荣耀的元春:“政老爹的长女,名元春,现因贤孝才德,送入宫中作女史去了”。十六回中又写到:“咱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封建礼法制度下,一介弱女子能选进宫去做女史,还能靠着才德加封贵妃娘娘,不仅是她个人的光荣,更是她家族的光荣。相当年杨玉环受到唐玄宗的宠爱,不是就有“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吗?但元春进宫和受宠加封,并非因为有杨贵妃的“倾国之色”而是德才兼备。所以她的出场,也没有象熙凤、黛玉出场那样来描绘她的姿容美丽。中国古代品评妇女有“四德”之说,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元春能被选入皇宫还能晋封,无疑是当时的超级女生了,但作者在此依然是“不写之写”,而重在描写她归家之时的“皇家规范”和她的才情亲情。作者笔下的元妃姐姐丰神鲜活的呈现在读者脑海之中,因为这是芹脂心中的姐姐,是他们思念遥忆之中的姐姐!
元妃归省的消息,却是由一个将死之人秦可卿魂告凤姐的:“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可能常保的……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宴必散’的俗语,须要记着‘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在前后文的结构连缀上,使“归省”这一喜庆热烈的家族盛典笼罩上了浓烈的悲情氛围。生活在封建皇权之下的贾府贵族,一听到朝廷降旨传召的消息,“唬得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探信。”元妃生活在皇宫之中,家人却也是心惊胆战地揪心度日。晋封的喜讯传来,“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寥寥数笔,将合族上下在元妃晋封所激起的惊喜情绪波澜起伏地层次展现出来。于是,他们穷尽家财,备办起迎接元妃归省的盛事。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大观园即是埋香之丘。就象戏曲一样,人物要唱念做打,首先要有舞台。为描摹归省的隆重盛大场面,作者简写了大观园的营建,而借“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怡红院迷路探深幽”一回纵横铺排,着力描写大观园的宏大轩昂。作者继承和借鉴了西晋著名文学家左思(字泰冲,山东临淄人)《三都赋》的写法,依据自己家族建筑园林的经历,精心结撰着自己笔下“天上人间诸景备,多少工夫始筑成”的大观园。作者所营建的大观园“系玉兄与十二钗之太虚幻境”“至此方完大观园工程公案,观者则为大观园费尽精神,余则为此费尽笔墨,却只因一个葬花冢。”又一处触目酸心的评点!接待元妃归省之后,元妃赐名“大观园”并下谕旨,让众姐妹搬进去居住即“借大观以安诸艳”。我们再对看第二十七回饯花日群艳毕集之期黛玉所作《葬花吟》,这是一首感动人心而广为吟唱的经典诗作,许多的研红人员据此得出了林黛玉在贾府悲惨凄楚的生活境遇。但脂评却是:“《葬花吟》是大观园诸艳之归源小引。‘埋香冢’《葬花吟》乃诸艳归源,《葬花吟》又系诸艳一偈也。”对照这些评点,想必你我都有新的感悟吧!
奢华过费的喟叹。按照小说中的描写,贾府迎接元妃归省,并未象吴贵人家那样大操大办,只是“审察两府地方,缮画省亲殿宇,一面参度办理人才……拆宁府会芳园墙垣楼门,直接入荣府东大院中。荣府东边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尽已拆走,凑来一处,省得许多财力,纵有不敷,所添亦有限。”但我们从贾政携宝玉与众清客相公游园题匾、移步换景的描绘,贾妃归家后入园所见感叹“奢华太费”,以及后文刘姥姥进大观园如入仙境一般的描写中,也能想象得到此园的宏富壮丽,更能体察到省亲别墅的建造,当使“外面架子虽未甚倒”的荣国府更加捉襟见肘。正如五十三回贾珍、贾蓉父子与庄头乌进孝所言说的那样:“皇上和娘娘纵赏银子,不过一百金子,才值一千银子,够一年的什么?这二年那一年不多赔出几千银子来!头一年省亲别墅连盖花园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两年再省一回亲,只怕就精穷了。”荣耀,同样掩盖不住皇亲贵族之家经济上的透支,正如贾珍所叹“黄柏木做磬椎子—外头体面里头苦!”这省亲的花费,决非赵嬷嬷向熙凤夸耀的当年“太祖仿舜巡”甄家接驾“银子花得淌海水似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那个样子。荣府接待自家姑娘归省,就如此奢华过费,那相当初接驾皇帝老子,则可想而知。所以脂砚斋评点到:“大观园用省亲事出题,是大关键处,方见大手笔行文之立意。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
康熙与乾隆帝各有六次下江南之举。康熙帝自康熙二十三年(1684)起,继之二十八、三十八、四十二、四十六年,先后六次下江南巡察,开清帝南巡之盛举。其主要目的,在于治理黄淮河、咨访吏治民情、团结笼络江南汉族士大夫以及巡视京杭大运河的盐粮漕运。因为与李煦、曹寅两个家族的主子包衣关系,康熙南巡四次驻跸江宁曹家,一次驻跸苏州李家,为此两家背上了沉重的经济包袱。康熙知情,特旨将天下第一肥差“扬州钦点两淮巡盐御史”交给他两家轮管以弥补亏空。《两淮巡盐御史题名碑记》记载:“两淮盐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可见这是封建王朝的经济命脉,李曹两家轮流掌管大清的经济命脉长达十余年之久,这既是他们的荣耀,更是他们的祸根。当他们所依附的大树倒塌,以严明治政的新君即位,他们的“一不小心”就招致查究的灾祸。这就是《红楼梦》开篇所写“严老爷来拜”所隐写的“因盐而败”和因查究(茶酒的谐音之喻)而使“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历史事实。雍正帝上台伊始,就开始了雷厉风行的吏治整顿和经济整顿。康熙五十一年曹寅死时江宁织造署曹家亏空三十二万两白银,雍正元年李煦被抄家时亏空三十八万两白银。当时一个知县的年薪也不过六十两银子(这还是加上了一些羡余补贴),如此巨额的亏空,试想严酷的雍正如何能放过他们?在雍正急风暴雨式的查抄下,苏宁两处织造署覆没了,如同《红楼梦十二曲》之十四支《飞鸟各投林》所写的那样下场。这时首先遭到查究的苏州李府的遭遇比后抄的曹家更为凄惨。虽然《红楼梦》八十回后的文字对此讳莫如深,只是写因贾赦、贾珍等人的胡作非为引发查抄,但我们从关于“四大家族”俗谚的破解中,不难得出真实的结论。胡适先生曾说“《红楼梦》只是老老实实的描写这一个‘坐吃山空’‘树倒猢狲散’的自然趋势,因为如此,所以《红楼梦》是一部自然主义的杰作。”我不敢苟同此说。蔡元培先生曾说“元妃省亲,似影清圣祖南巡”,此话讲对了一半,因为书中不是影射,而是采用了一种对比的写法,来揭示贾府亏空的真实根源。这是作者在借写繁华尊崇而喊冤,那《红楼梦十二曲》第八支《喜冤家》中所控诉谴责的:“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的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此处所指恐非单单一个孙绍祖吧!作者创作《红楼梦》的时候,乾隆帝仍然在进行着更为浩大奢华的南巡盛举,作者“忆昔感今”的喟叹也是自然而深刻的。惨痛沉淀的是理智的反思和追忆,这就是书中所明写和深深忏悔的“大族自败”。
繁华尊崇背后有几多辛酸苦泪?作者在第十八回中重点展现了元妃归省的“皇家规范”和肃穆盛大的迎接场面:
……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花灯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一时,舟临内岸,复弃舟上舆,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石牌坊上明显“天仙宝境”四大字,贾妃忙命换“省亲别墅”四字。于是进入行宫,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在此处“庭燎烧空”四字下有“庭燎最确”的四字脂批。查“庭燎”一词用典出处,始知此二字隐含的深意。“燎”的本义是将细草和树枝放在地上,堆成堆点燃。中国春秋时期以前一般用来祭天,即燎祀。《礼记大传》中说“柴于上帝”。《说文解字》中说“柴,烧柴燎祭天也。”《仪礼觐礼》中说“祭天燔柴”。周人燎祭中的庭燎,即是夜晚于庭院内烧火祭天的仪式。《周礼"秋官"司恒氏》中说:“凡邦之大事,其坟烛庭燎。”郑玄注:“坟,大也,树于门外曰大烛,于门内曰庭燎,皆所以照众为明。”意思是周代王宫中有大事行大礼时,用于门外的称“大烛”,用于门内的较小的称“庭燎”,实际就是插在地上的火炬。元宵节就是由燎天祭礼逐渐演化而来的,而后世的蜡烛也是由“庭燎”演变发展来的。又因为火把燃烧不能持久,人们就用含油脂的细密的细木条或苇、竹、麻等加以缠绕,以延长照明时间。《诗经"小雅"庭燎》中写到:“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特别是一些用竹竿之类制作的火炬,竹竿燃烧后,竹节里的空气膨胀,竹腔爆裂,发出噼啪的响声,这就是爆竹(山东方言叫爆仗)的由来。同时,中国古代庭燎招士,是春秋时期天子或诸侯在接待外国使者、优秀人才或商讨国家大事时,在宫内大院中燃起的火炬,是一种最高规格的接待礼仪。
“庭燎”这一典故的运用,在《红楼梦》中有多层含义隐含在其中:一是用元宵节的由来与元宵节归省相关联。“元宵”,即元消也,以此暗寓元妃归省之后的消亡,并与第一回中“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相照应,暗点贾府覆灭的时间。二是从庭燎与爆竹的由来,伏下文另一个元宵节元妃从宫中送出自作的灯谜“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贾府众人附和作谜,其父贾政心内沉思到:“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盘,是打动乱如麻。探春所作风筝,乃飘飘浮荡之物……今乃上元佳节,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为戏耶?”爆竹之谜与元妃归省时所点戏曲《长生殿》一起,共同构成了元春之死的预示。也正是元妃对自己家族最终“一响而散”结局的预示。三是庭燎作为祭祀之礼,暗含此文系芹脂二人为元妃献祭之作。归省中的元妃,是脂砚斋与芹溪辛酸泪光中的姐姐。此是芹脂二人伤逝之作,实写繁华,暗寓伤感。由此可见中国古典文学用典之妙,无出“庭燎”二字。
《红楼梦》第十八回,是一段加注了大量脂批文字的章回。我们从脂批以及对元春归省情景动情的描写之中,可以很明显地得出元春系脂砚斋亲姐姐的结论。联系前后文字关于“苏州系十二钗正出之地”、对“姑苏甄士隐”以及对脂砚斋之谜的破解,我们完全可以推知,元春是出自苏州李煦家族的一个皇妃。许多红学家固守于“曹雪芹自传说”的狭隘思维,考证曹雪芹的一个姑姑嫁与纳尔苏亲王为妃,但是又与“归省”一节中关于元妃身份、宝玉曾受过此教等情节、年龄对不上号。试想,假设曹妃作为一个亲王之妃,她的归省能有如此的皇家制度、规范、气派吗?文学可以嫁接可以塑造,但脂砚斋痛彻肺腑的表露“批书人领过此教,故批至此,竟放声大哭。俺先姊先逝太早,不然,余何得为废人耶?”这句批注作何解释?
我们解读元春判词中“香橼挂弓”与归省时所点“伏元春之死”的戏曲《长生殿》,以及九十五回所写元妃薨逝,很明显的元妃作为一个无子皇妃,是在康熙皇帝死后被按满族殉葬制度“从殉”而死。满族的殉葬制度,早在关外部落时期就已经盛行。早年为丈夫殉葬的也确实有无子的嫡妻,而后金时期已经完全改变了—丈夫死后,嫡妻即使无子也不必殉葬,而是选择一名无子之妾从殉。从殉之妾都要艳妆,然后由嫡妻率家人儿女向她行礼之后“上路”。最好的待遇是服毒自杀,或由家人以弓箭射杀或以弓弦绞杀。若是此妾不愿从殉的话,则会被家人活活掐死。《红楼梦》第九十五回关于元妃薨逝的描写是很矛盾的,但事实恰恰隐藏在这些矛盾的描写之中。既写元春忽得暴病,又写她自选凤藻宫以后圣眷隆重,身体发福,时发疾病竟至痰气壅塞,四肢厥冷;既写家人的探视,又写“无奈国家制度”;特别是元妃死去的时间:“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逝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存年四十三岁。但元妃并无所出,惟谥曰‘贤淑贵妃,’此是王家制度。”这里就明确地照应了元春判词中“虎兔相逢大梦归”和“二十年来辨是非”的谶言预示。是以生肖纪年的形式记录元妃去世和自己家族随之垮台的时间,是《春秋》笔法的巧妙运用。我们查看《清史稿》关于康熙薨逝的时间是壬寅年(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雍正元年是癸卯年,雍正即位之时正是一个虎兔相逢之年,仅是一个“甲寅”与“壬寅”的差别,恐怕是后四十回的作者有意为之的回避。元春死去的时间正好是在康熙死后一个月的时间,显然是在雍正的旨意下的从殉而死。周汝昌先生并未破解此点,却说元妃之死是另妃所诬,死时年方二十。将原文“虎兔相逢”径改做“虎兕相逢”,把元妃之死导向了宫闱争斗,并谬论黛玉之死的罪魁是元春。刘心武则说元春是贾家在皇宫中布下的一枚政治棋子,是她出首揭发了隐藏在贾府中的废太子的女儿秦可卿。元妃之死也是潢海铁网山日月两派政治力量大战的结果。心武同志连脂砚斋与畸笏叟都没区分明白,就胡扯一气起来。正如吴世昌先生对周汝昌的抨击:“这种治学方法和判断力,实大有可商。这样的逻辑,殊难令人信服。”可以说,这个“解味道人”被誉为是当代中国红学第一人,但恰恰是他成了当代红学错误的最大制造者。刘心武承袭其衣钵,胡扳一气,搞出了笑料百出的怪味红学。
“元妃归省”是《红楼梦》中最为成功的宏大场面描写,语言精练而流畅,优美而易懂,具有鲜明的形象性与音乐性,往往只三两句话就能展现出一个感人的境界;它借鉴了汉晋辞赋铺排绚丽的写法,展开情节,结构场面,表现主题,生动的再现了封建社会宏大、庄严、肃穆的皇家规范与典章制度;将叙事、写景、抒情融合为一,通过主人公对情景、环境的感受和反应来深化主题;特别是对元春的描写,借助典故的运用,不摹其形而专攻其神,专力其情,情至文生,情文相生,使全篇张扬着一种浓烈的感情亲情氛围。读《红楼梦》这两个章回,可以使我们充分体味文学大师的高超用笔,更能感受到他们“一把辛酸泪”的悲情泣诉!
2007年9月20日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