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1]，顔色甚憊，而弦歌於室。顔回擇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  夫子者無禁。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
      顔回無以應，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2]，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
      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
      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爲！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於丘其幸乎！”
      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3]，子路  然執幹而舞。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道德於此[4]，則窮通爲寒暑風雨之序矣。故許由娛於潁陽，而共伯得乎共首[5]。

      【注釋】
      [1]糝（音散）：米飯粒。
      [2]由：子路名。賜：子貢名。
      [3]削然：乾脆。
      [4]道德於此：道德本來就是如此。
      [5]而共伯得乎共首：共伯名和，食封於共，賢而有才，周厲王出逃後，於西元前841年，諸侯擁立共伯爲君，執政十四年，史稱：共和行政：。西元前827年，周宣王即位，共伯隱退於共首山。

      【譯文】
      孔子被困在陳蔡兩國之間，已經有七日沒有生火煮飯了，野菜湯裏沒有一粒米飯，面色非常疲憊還在屋內撫弦而歌。顔回在屋外擇野菜，子路和子貢在旁邊相互談論，說：“先生兩次被逐出魯國，衛國不准入境，在宋國遭伐樹之辱，窮困於商周，現在又被圍困於陳蔡，殺了先生也無罪，欺辱先生的也不禁止。而先生還在那裏鼓琴唱歌，也未見停止，君子的無恥也沒有到如此地步啊！
      顔回對二人的話沈默無語，進屋告訴了孔子。孔子推開琴失望地歎口氣說：“子路與子貢，是小人啊。叫他們進來，我對他們說。”
      子路、子貢進入屋內。子路說：“已到了如此地步，可以說窮途末路了吧！”
      孔子說：“這是什麽話！君子通於道這叫通，不通於道才叫窮。現今我孔丘心懷仁義之道而遭亂世之禍，怎麽能叫窮！所以內心反省而並不窮困於道，面臨災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然已經來了，霜雪既然已經降了，我這才知道松柏的茂盛。陳蔡的這次難關，對於我孔丘來說還真是幸事啊！”
      孔子乾脆反過身去撫琴而高歌，子路威武地執杆而舞。子貢說：“我不知天高地厚啊。”
      古時候的得道者，窮也快樂，通達也快樂。所樂的並非是窮通，而是道德本來就是如此，也就是說窮通就象寒暑風雨在面前次第而過一樣。因而有許由自娛於潁水之陽，共伯自在逍遙於共首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