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如是說》之《知北遊》篇之一 中和道人注釋
(2015-06-27 01:31:43)
标签:
人文/歷史心性修行無為大道傳統文化 |
分类: 注释类: |
【原文】
知北遊於玄水之上[1],登隱弅之丘[2],而適遭無爲謂焉[3]。知謂無爲謂曰:“予欲有問乎若:何思何慮則知道?何處何服則安道[4]?何從何道則得道[5]?三問而無爲謂不答也,非不答,不知答也。
知不得問,反於白水之南,登狐闋之上[6],而睹狂屈焉[7]。知以之言也問乎狂屈。狂屈曰:“唉!予知之,將語若,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
知不得問,反於帝宮,見黃帝而問焉。黃帝曰:“無思無慮始知道,無處無服始安道,無從無道始得道。”
知問黃帝曰:“我與若知之,彼與彼不知也,其孰是邪?”
黃帝曰:“彼無爲謂真是也,狂屈似之,我與汝終不近也。夫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故聖人行不言之教[8]。道不可致,德不可至[9]。仁可爲也,義可虧也,禮相僞也[10]。故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11]。禮者,道之華而亂之首也[12]。’故曰:‘爲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爲,無爲而無不爲也[13]。’今已爲物也,欲複歸根,不亦難乎!其易也,其唯大人乎!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14]!人之生,氣之聚也[15];聚則爲生,散則爲死。若死生爲徒[16],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17],是其所美者爲神奇[18],其所惡者爲臭腐[19];臭腐複化爲神奇,神奇複化爲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耳。’聖人故貴一。”
知謂黃帝曰:“吾問無爲謂,無爲謂不應我,非不我應,不知應我也。吾問狂屈,狂屈中欲告我而不我告,非不我告,中欲告而忘之也。今予問乎若,若知之,奚故不近?”
黃帝曰:“彼其真是也,以其不知也[20];此其似之也,以其忘之也[21];予與若終不近也,以其知之也。”
狂屈聞之,以黃帝爲知言[22]。
【注釋】
[1]知:假設之名。本篇許多的人名都是假設的,如:無爲謂、狂屈、泰清、無窮、無爲、無始、光曜、無有等。作者設計的這些人物都是修道之人,以他們的修道層次和特點來定名字。如知這個修道人到處參學,尋師訪道,希望從知解上求得道解。這一個修道人即定名爲“知”。他希望求得理論和名相上的道,殊不知他求道求的是解悟,是在心外求法,他是在求知,知非道也。“無爲謂”,則是清淨無爲的言語,不等於不說話。“狂屈”,世俗是與道相悖的,顛倒的,所以世俗之人對有道者說的話認爲是瘋話、狂語。所以這個有道之人取名爲狂屈。“泰清”則是安於清淨淡泊的修行人。“無窮”,“無爲”,“無始”是指心定之狀態,定境之功夫。“光曜”指心裏智慧的光曜,初期修道人的一種心理追求。“無有”則指空。這些假設的人名是作者以名字來設定他們修道和得道的深淺層次。玄水:玄爲北方,爲水,爲坎卦,其色黑,這裏玄水指北方之水,也指其名爲玄水,也指黑水。當然這裏是作者虛擬的水名。
[2]隱弅(音芬):假設的地名。
[3]無爲謂:注[1]中說了,是作者假設的名字,從名字上設定他的修道功夫是很高深的,這是作者的意圖。
[4]何處何服則安道:如何行爲處世才能安心於道。
[5]何從何道則得道:從何入手,用什麽方法才能得道。
[6]狐闋(音闕):虛擬的山名。
[7]狂屈:假設的人名,見注[1]。
[8]不言之教:道是離心意識的,道是離言說文字相的,道不可思議,不能思議。得道人傳道是以心印心,象釋迦牟尼的拈花微笑。佛教的禪宗,直使人明心見性,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就是不言之教。這是真傳。有言說的所謂至言,象經典則是方便,權說,這就有了實權之分。不言之教是真,是實,有言之教是方便,是權,是假。假是借用之意,暫時借用來作譬喻。權,是權且之意,不是真的。
[9]道不可致,德不可至:道是語言文字不能涉及的,德是不能用行爲思想來達到的。
[10]禮相僞也:禮使人相互矯飾自己,不真實。
[11][12]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義而後禮。禮者,道之華而亂之首也:此句的意思是,道喪失了後,便提倡德,以拯救人心,連德也喪失了,便只有提倡仁,以挽救人性的墮落,連仁也喪失了,便只有倡導義,以使善心回歸,甚至連義也喪失了,便只有提倡禮了,以禮來確保人與人之間互不交惡,這是人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了。禮這個東西,是道的虛假裝飾,是禍亂的首要。整個句子是作者摘自老子的《道德經》。《道德經》的原句是:“……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前識者,道之花,而愚之始也。”讀者一看便知,作者在摘錄《道德經》爲自己所用。並把後面抽出兩句來作蒙太奇的剪接處理,便成了自己的語言了。一個修行人首先應是誠實、直樸、純真,引用前人的話不是不可以,有修行的大德們經常引用古德之名言,但不能偷,更不能刪改,斷章取義,這是不尊重先人。更不應該的是作者摘錄《道德經》這段句子,用在黃帝口中說出來,黃帝在回答知的提問時,怎麽可能用老子的《道德經》中的句子回答。黃帝是距今4600多年前的人,老子距今是不到2600年前的人,黃帝死了兩千年後,老子才出世。黃帝怎麽能讀起老子的文章來了?文章造假造過了頭,使人讀到這裏象吃了一個蒼蠅,感到噁心。作者對道來說,從知解上瞭解一些,從名相術語上一知半解,卻寫起道的文章來了。不懂道,寫起來一切都假,假人名,假地名,假事假語,假修,假道。注釋到這裏,本人又不得不注釋下去,因爲這是《南華經》,世上很多修道人把它當真經在讀,不得不把它指出來啊。象這樣的文章怎麽有資格與莊子的文章並肩排在一起!嗚呼!
[13]爲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爲,無爲而無不爲也:此句的意思是,作爲修道來說,每日必須減少各種念頭(念頭包括各種善念、惡念、不善不惡念,各種欲望,情感等等。)減少再減少,一直減少下去,直到沒有了念頭,清淨、無爲了,心清淨無爲了,則用清淨無爲之心處理隨緣而來的萬事萬物,這就叫無爲而無不爲。文中黃帝接下來講的這句也是從《道德經》中摘錄的。《道德經》原句是:“爲學日益,爲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爲。無爲而無不爲。……”“爲學日益”是指世間學問是不斷地積累增加知識,而作爲修道則是滅念去知。老子的言語多精闢,作者卻給老子的話添加上“者”、“之”、“也”,便成了自己的了。
[14]紀:指因果關係。
[15]氣:道家《養性延命錄》:“經曰:道者氣也,得氣則得道,……”照此解釋本句,人之生,道之聚也,即不通。作者不懂道。人之生,乃因緣之聚才是正理,人之生乃因之果也。
[16]死生爲徒:死生相續。
[17]故萬物一也:所以萬物都是如此。
[18][19]是其所美者爲神奇,其所惡者爲臭腐:此兩句是指心在分別,執著了。
[20]不知:無知。即無知見,心裏清淨。
[21]此其似之也,以其忘之也:應是狂屈得道要淺些,他想告訴你卻不知道如何告訴你。
[22]以黃帝爲知言:認爲黃帝知解通了。知解通了即是在知解上開了悟。修道人稱這爲解悟,解悟並沒有得道,只有證悟才算得道。只有親身證得才是真的。證悟是清淨心獲得的。解悟全是念頭、思維、名相、術語上的東西,在這些上面弄通了,開了悟,也還是思維念頭上的東西,心裏不清淨,怎麽能體驗到道的真實情況。如果對知解上的開悟很在意,並以此爲自得,那麽永遠也別想見道了,永遠也只是個凡夫。所以真心求道之人有句話叫:寧願一輩子不能證悟,也不去求解悟。
【譯文】
知往北漫遊到玄水河畔,登上隱弅的山丘,恰巧在這裏遇到無爲謂。知便請教無爲謂說:“我想問問你,怎樣思慮才能明白大道?如何行爲處世才能安心於大道?從何處入手,用什麽方法才能得道?知問了三次而無爲謂都不回答,他不是不回答,而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知沒有得到回答,返回到白水河的南邊,登上了狐闋山,碰見了狂屈,知便以問無爲謂的話問狂屈。狂屈曰:“唉,我知道,正要對你說,中途突然忘了所要說的話。”
知沒有得到回答,返回到帝宮,看見黃帝便向他請教。黃帝說:“無思無慮才能懂得道。不處世,無作爲才能安心於道,無處入手,無有方法才能得道。”
知問黃帝說:“我與你明白道了,無爲謂和狂屈卻不曉得道,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明白道呢?”
黃帝說:“那個無爲謂是真懂道,狂屈雖懂卻要淺些,我與你還差得遠哩。知道大道的人不會用言語說,用言語講道的人並不懂道,所以聖人實行的是不言之教。道是言語文字不能涉及的,德是不能用思想行爲來達到的。仁可以去行,行義可以舍己,禮卻使人相互矯飾自己,不真實了。所以說:‘道喪失後,便倡導德,以拯救人心;連德也喪失了,便提倡仁,以挽救人性的墮落;連仁也喪失了,便只有提倡義,以使善心回歸;甚至連義也喪失了,便只有提倡禮了,以禮來確保人與人之間互不交惡,這是人的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了。禮這個東西,是道的虛假裝飾,是禍亂的首要。’所以說:‘作爲修道來說,每日必須逐漸減少各種欲望、念頭,減少再減少,直到心清淨無爲,心能清淨無爲便可無爲而無不爲了。’現在我們心裏充滿萬物,要想恢復到根本,不是很難嗎!如果能輕易地作到,只有那些得了道的大德啊!生是死的後續,死就是生的開始,誰人能知其中的規律!人的出生,乃是氣的聚合;聚合爲生,散則爲死。若死生相互延續,我又有何憂慮的呢!因而萬物都是此理,都是把美好和自己喜歡的看作神奇,把自己不喜歡的認爲是臭腐;臭腐可以轉化爲神奇,神奇也會轉化成臭腐。所以說:‘天下萬物通歸一氣啊。’聖人因此最看重一。”
知和黃帝說:“我問無爲謂,無爲謂不回答我,不是他不回答我,是他不知道怎樣回答我呀。我問狂屈,狂屈想告訴我,卻中途說不出來,不是不告訴我,而是中途忘了該說些什麽了。今天我問你,你懂道,爲什麽還說離道還差得遠呢?”
黃帝說:“無爲謂真在道中,所以不知如何回答你;狂屈得道稍淺些,所以他想告訴你卻又忘記該說什麽了;我與你始終都是離道太遠,是因爲有其知見了。”
狂屈聽了,認爲黃帝知解通了, 但道並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