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班长
(2021-06-24 08: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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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杂文 |
最近,不是关于高考,就是关于中考。
自家的侄女在高考,朋友的女儿正在中考。
都挺累的。
朋友的女儿不用我操心。因为我这朋友,属牛的,为天下第一杠精头,精力旺盛着呢。
至于我那大侄女,我看到像个可造之材,好比伯乐相马一样,看到好马就会激动。所以时时挂念。
好比去年,我娘亲娘家有个侄孙女,高考考了六百多分,椐说差点可以拿块板砖,去敲一下清华北大的门了。
我娘听说娘家后人出此出息,激动得彻夜难眠啊。我们都笑话我娘是剃头的挑子。
所以,最近聊天的话题,都是关于孩子,关于考学,关于读书应试才是正道等。于是,就想起了我的这位老班长。
话说诊所还在开着的时候,有一天,突在来了位广场舞大妈,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她在我诊所门外观望些许,终于走进来,在我诊断桌上一拍,大喝一声:老同学,不认识我了吗?
当她在桌上一拍时,真吓我一大跳。
我虽然行医二十多年了,可一直没见过什么世面。
当时我的感觉是:我是不是又把谁家的猪呀鸡呀给治死了啊,病家找上门复仇来了?
我是学医的,著名的成都中医药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毕业生。说起上世纪,仿佛隔了好远了。看样子,我活在地球,横跨两个世纪啦?
我学的是医,医的是人,可村子里的人,可不管这些。他们的猪呀牛呀鸡呀鸭呀病了,也一准找我去治。我还得去出诊,像医人一样的医猪。
在我的记忆里,站在医人的角度,无论大小事故,我从来就没出过。我可没有命案在身。
可是,关于医鸡医鸭,我就命案不少了。
曾有一个人,白爱英,女,四十五岁。
当时当年,他买了20只鸭,来到我诊所,买了两版氟哌酸两元钱,喂给了她的鸭子吃了,结果,鸭子全死了。
次日她找到我说,鸭子全死了。
我说,又不是我让你这么喂的啊。
她说:我以为你卖的是假药。
这就是记忆里,我背负的最大命案,医死了白爱英家的20只刚从集市买回来的鸭子。
不过,医猪医牛,我从没出过医疗事故的,更别提医人了。
所以,当我的老班长,在我的桌上拍了一下的时候,真把我吓得不轻。
然后,她大喊一声:老同学,不认识我了吗?
唉哟妈呀,一句老同学,更吓得我三魂都少了两魂。
因为那些年,我就怕听到的就是,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如同看到他八百辈子没见过面的亲人一样的,在你肩上大拍一下,然后大叫一声:老同学,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听这话,都听怕了。
那些年,流行同学会。
什么幼儿园的,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都在开同学会。
以我们家为例:
我大舅,八十多岁了,前些年也忙于开同学会。
大舅说,他们的同学会,是月月长,每月聚会一次,主要为清点人数,看这个月的同学会,又少了谁,谁谁谁又没有来。同学会成了点名会。不过,每一次点名,总有同学缺席,并且是永远地缺席。于是,同学会又开成了哀悼会。
前些年,我娘亲,也爱开什么同学会。
她们那帮同学中,有一位瑞士来的归国华侨,回家乡投资水电站。于是,该同学,就成了每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与组织者。组织同学参观她家的水电站等。
后来我娘亲就不去了。因为同学家大业大,可每次吃饭,先要人均收一百元钱。
我娘说,自己在家吃,一顿最多吃十元。
那些年,我曾经的同学中,有两位初中同学,受益于中
国房地产业的大发展,办了个木地板厂,坐上了一百多万的丰田陆地巡洋舰,于是,成了每年初中同学会的组织者。年年发起,年年召开。
如果谁敢缺席,他必上门兴师问罪。
我是想尽千万百计,才终于得罪了这些事业有成的同学,自此脱离了同学会之苦的。
然后,当一位广场舞大妈在我的诊断桌上一拍,大喝一声:老同学,好久不见,真不认得我啦?我是你的班长啊。
我真的是吓得不轻,以为又是谁谁谁事业有成,召开同学会来了。
经大妈的反复比划,反复提醒,我依然表示,不记得她了。
不过,她说了很多小时我上小学一二年级时的细节。比如,班主任是谁,教室里没有桌椅,全是各家自凑,于是,教室内的课桌是花式百出等,这些,还是留在了儿时只有五岁,就已经读完了小学二年级的我。
然后,大妈说,每每课间十分钟,同学们爱跳橡皮筋,我爱在旁边看。她们跳完,总是爱刮我的鼻涕。
这个事,我有印像,她这么一说,我确信,此人是我小学同学。
然后我就问:你是不是当时班上最高那个女生?
她说:你总算把我想起来了。
我五岁时,已经上完小学二年级了。
后来,政府来了新规,说不满七岁的,不能上小学。
于是,我又只好回转去,读幼儿园。
当时全县,只有县城里才有幼儿园。
当年我五岁,我的老班长15岁,你叫一个五岁的我,怎么认得时年已经15岁的老班长啊。
然后,老班长又问:还记得杨文革么?
我说,不认得。
我们那时,叫什么文革的,一个班,就能找出好几个。还有叫什么张建国李建国的。姓文的叫文攻。姓武的叫武卫。武卫同学,还是位女生。
后来的同学中,还有什么叫援朝,抗美的。
郑抗美,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才女。高中毕业考上了不知清华还是北大,总之当年哄动全县。
见我实在想不起来,老班长说,那是我男人。就是我们班上的鼻涕虫,后来成了我男人。
老班长说,小学三年级读完,她和鼻涕虫都不念了。一期书学费加起来要三元钱,家里供不起,于是,就回到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战天斗地挣工分。
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嘛,青年人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后来,老班长又官至生产队长,妇女主任。
老班长说,夫妻生活几十年,每每拌嘴,吵架,她老公就会说:你不班花吗,你不校花吗?你不成绩好吗?你怎么也混成了,陪我这个全班倒数第一名睡觉,为我生儿育女,铺床垫被的货了?
老班长说,每每她老公这么怼她,都会噎得她说不出话来,就会跑回娘家,去亲娘的坟头大哭一场。
聊及至此,老班长不觉泪涌,突然就冲向门外,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得突然,以至于我还来不及起身,她急冲冲的就走远了。
以至于我都还来不及叫一声:老同学,好久不见。以及,问一声:老班长,你姓个啥,叫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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