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饮冰
难凉热血
——由《无问西东》想到《南渡北归》
作者：彭丹妮
（笔名水一，西南民族大学法语专业大一）
世人常常说，苦难是铸就文学的一把坚实的榔锤。话说到这个地步，免不了又是那些老掉牙的议论式举例——司马迁遭受宫刑后写下的《史记》，鲁迅始终称它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马尔克斯的处女作《枯枝败叶》出版前，他每夜都把手稿抵扣在自己居住的旅馆当作押金；三毛将生活里的颠沛流离作成灵感，拾进自己的文学作品里……
文学在个人身上所体现出的规律，也能在时代的变迁中被发现。地势最为险峻的悬崖，如果能开出花朵，那它总是沁人心脾、芳香万里的。就如同战火纷飞的年代，若是出现了一丝能撼动人心的思想，那它便能成为照亮青年的明灯。为什么有人能在魏晋那混乱的国家关系中立足，找到自己的信仰；为什么有人能在盛唐溃败离析时忧心天下，依然不放弃对国家的希望；为什么也有人能在宋朝国力羸弱，向他国低下头颅的那一瞬间，仍紧握手中的长枪，为守卫疆土的愿望奔赴死亡？我想，答案一定是清楚明了的。
电影《无问西东》下雨的画面
有很多人向推荐我《无问西东》这部电影。尤其是母亲，我现在也未曾忘记她当初读《南渡北归》的样子。那段时间，她一直饶有兴趣地在饭桌上为我提起，那个年代有思想的人是如何生存的。说到陈寅恪因为晚年读书太多失明，母亲竟然流下眼泪。谈及赵忠尧当时与梁思成在日军的狂轰滥炸中还返回清华大学取走那50克放射性镭的故事，我俩都是心惊动魄，明明知道历史的脚步早就跨过了这一幕画面，我却还是为那时有勇气的人捏着一把汗，生怕镭元素在转运的过程中被日军发现。聊起穆旦在向西南一带迁移的经历，母亲笑着告诉我，穆旦总是边背单词边撕词典，等穆旦从长沙成功迁移到西南的时候，一本词典的确是撕干净了，可是他也一字不落地背下了。母亲调侃我说我也可以这样做。而我几次心血来潮，也真的想要撕自己的单词书，但又冷静了一会，我倒是没有那么强的天赋，撕了词典，怕是还得再买一本新的了。我没有很关注《无问西东》究竟是一部怎么样的电影，因此母亲和我反复强调这部电影有多么多么好的时候，我还有些奇怪。直到母亲和我说，这一部电影的时间线有一部分是与《南渡北归》重合的。我也读过《南渡北归》的章节，对那个年代的人们怀抱着真切的敬佩。如果在那样的年代生存，到底需要怎么样的精神力支撑，我从书中不能完全窥见到答案。抱着半分好奇和半分提早就带上的感动，我在影院里度过了两个多钟头，身边有起起伏伏的抽泣声，毫无疑问，我当然也是和大家一样，在公共场合哭成了这样，有些不好意思。
一千个观众有一千场不一样的《无问西东》，我问了和我同行的伙伴，她说最让她感动的情节，是看到沈光耀为国献身之后，沈母尽管悲伤难抑，可在沈光耀的同门学子参军前，她却没有任何劝阻，只是给两人一人端上一碗冰糖雪梨，祝福他们一路平安。虽然她是一个母亲，虽然她不愿意再看到任何孩子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保卫祖国，但她却深深明白，那时青年是有那么滚烫的热血，那么强烈的愿望和那么忠诚的情怀。有人说，他被那时无私奉献的爱情打动；有人说，看到大众那么愚昧，扼杀自己的主见，去迫害另一个无辜的人，他感到很气结；还有人说，他在影片里窥见了人性的多样，有时阴险，有时坦荡，有时自私自利，有时光明磊落。而我，当然同样有着类似的共鸣。但最让我心中雀跃和自豪的片段，还是清华校长梅贻琦和泰戈尔都说过的那句话——“找到真实的自己”，以及影片结束时，一个又一个有志学者出现在银幕上。
每个人关注到的东西或许是和自己平时感兴趣的方面以及耳濡目染的方面有所挂钩，在这部电影里最打动我的，无疑还是那么多胸怀激情的文人，在为心中所记挂的人民铺平道路的过程，他们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时代的巨浪之前，好激励更多后辈看到真理，全然不顾自己的身躯粉碎。我越来越能了解我曾经不以为然的东西，以前我认为作家写的很多东西是无病呻吟，作家能医治的人，怎么能比医生医治的人更多，如果没有肉体上的健康，思想上健康又有什么用呢？而现在我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健全的灵魂和思想，他不过是一个有着四肢却没有自己世界的人。在高中的语文考试中，我遇到一个从没见过的题目，问，梁启超的书房叫什么，当时我左思右想都没有得到结果，后来查看答案知道，书房叫作“饮冰室”，我开始天马行空，想为何叫作饮冰室，是因为梁启超喜欢夏天读书，但是夏天太热无法静心，因此他夏天总在书房里放上很多冰块，一热就饮冰吗？后来我才知道，饮冰室，这一书房的名字，出自梁启超曾说过的一句话：“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我无法用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去描述我内心的震撼，我只知道，在那个类似兵荒马乱，自身都难保住的世界，有一群人，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衣食住行，不在乎自己面临的苦难，不在乎自己的病痛——朱自清愤怒地说着自己宁愿饿死也不要吃美国政府的面粉；林徽因知道自己重病在身，也依然完成自己的学术任务，舟车劳顿，不言辛苦；闻一多不惧怕那所谓的势力，面临危险而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鲁迅也从未停下自己对社会的思考和追问……有这么多人，“仗着”自己会用笔写文章，就敢用笔写文章，他们有着和战士不同但又相同的任务，用自己的武器去揭露黑暗，用自己的光明去照亮身处黑暗的人民。现今的社会发展越来越快，留在微博上最多的有关这群人的消息，便是“女人必读的经典”“学会有关爱情的小秘诀，某某大师为你开的书单”，这些快节奏的书单里往往会有几本书是钱锺书的《围城》，沈从文的《边城》，久而久之，提起钱锺书，只能想起一本书，那就是《围城》，提起杨绛，就只能想到她是钱锺书的妻子。我虽然也只是一个文学的门外汉，但是每每从书中读到那时人们的文字，心中如掀起巨大的波浪，久久不能平息……。
电影《无问西东》，祖峰扮演梅贻琦
我眼里的《无问西东》，是不去追求这个社会的节奏去感受快速的文学，我眼里的无问西东，是乐于直面这些勇敢的人揭露的问题和真相，不去东寻西找、搪塞真相的理由。我眼里的《无问西东》，是撇开一切的纷扰，去拥有像那时人们一样坚定的内心，去追寻那时带领社会向前之人的脚步。妈妈评论：2015年我一口气读完岳南老师的《南渡北归》，大师们传承中华文化的爱国情怀，学贯中西的学业素养，于锋火岁月钻研科学的执着精神深深打动着我。我极力给女儿水一推荐，我觉得这套书应该装在负笈求学的海外学子行囊中，告诉他们那时在海外求学的学子，哪怕祖国身处隆隆的炮火中，仍义不容辞毅然回国。如今的你们，一定记得回来啊！注：2018年1月9日在北京偶遇心仪的岳南老师，有幸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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