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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宇文护进来看到叔父安然无恙,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他倒是有点微微吃惊的。
当时他也在两仪殿,亲眼看到叔父晕倒。他凭直觉也能知道那个朝议本来应该是件很要紧的事。
进两仪殿之前宇文泰接到了一个奏报,表现得就有点反常。似乎很兴奋。这实在是太少见的事了。
以宇文泰心机之深,也许别人觉察不出来。但是宇文护眼毒甚于常人,又天天跟在宇文泰身边,对叔父极为了解,他看得清清楚楚。
“萨保……”宇文泰刚刚唤了一声,宇文护就抢步上前扑倒在他膝下,双手扶着宇文泰的双膝,抬头仰视。
“叔父可吓煞侄儿了。”他声音里微微颤抖,双目含着泪光。趁这个机会仔细看宇文泰,居然是神采奕奕。也不知道太医令给叔父吃了什么药,让他再得青春。
“起来说话。”宇文泰坐在绳床里没动,他一只手托了宇文护的臂肘,毫不费力地将他扶起来。
“叔父刚才进了药,侄儿怕打扰叔父休息,就去看了看世子。”宇文护站起身,侍立在前,满面微笑,“世子甚好。这些日子天气暖和了,春蒐过后,世子也有兴趣于弓马,倒娴熟了不少。”
蒐,田猎之礼。宇文护不是指天子、王侯的军事演练,单就是指长安城里的勋贵子弟春时狩猎。
世子宇文觉文弱,重文轻武,这一直是宇文泰心里的隐忧。
宇文护这话让宇文泰心里倍感舒畅。笑道,“你是陀罗尼的从兄,少不了抚育之责。”
这是一种权力,宇文护自然是欣然从命。
宇文泰站起身,又重新拿起那盏青釉灯向舆图走去。
“萨保你来看。”他伸手指了指齐国境内的河南诸州郡。
宇文护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他知道这就要说到要紧之处了。
“侯景举南兵之势如排山倒海,已经过司州、渡汝水,据汝南,所向披靡。其恨深矣,自然是不肯轻易罢休。”宇文泰眼睛盯着舆图,不看宇文护。
宇文护走上前来,站在叔父身边,从叔父手里接了那盏灯,将舆图照得更清楚些,也盯着舆图。
“叔父,齐主高澄好不容易才篡位称帝,必不会轻易割地求和。想必齐梁之间的大战不可免,这岂不是叔父的大好机会?”
宇文护心里也忍不住剧烈跳动。这不只是宇文泰的大好机会,也是他的大好机会。
宇文护的话正撞在宇文泰心坎儿上。内闱好不容易平静了,此时不开疆拓土更待何时。
“不着急。”宇文泰平心静气地道。他走回绳床边坐下,示意宇文护也坐下说话。“高子惠的脾气,宁折不弯,必然不能委屈求全。况且河南重地,一旦有失,齐国危矣。他就是想让也不能让。且看他们二人谁胜谁负。”
宇文泰的心思有点远了。自从邙山大败后,他数年未见高澄。只听说他终于篡位成功,也听说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高洋,连结缡之妻也蒙难而死。要说这就是登帝位的代价,也够血腥,够沉重了。不知道那个谈笑间珠语连珠的洒脱少年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是不是如从前一样美丽得倾国倾城,没有一点尘世沧桑?
“叔父没听说吗?”宇文护的声音把宇文泰的思绪扯了回来。
宇文泰那双点漆般的眼睛又大又黑,目中深不见底如万丈寒潭地看着宇文护。
“传言说……”宇文护放低了声音,“得河南者王天下。”
宇文泰靠坐在绳床的椅背上。他没说话,但凭宇文护看来,叔父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宇文泰很快又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笑谈耳,不必当真。天命有归,岂是据一地便得之的?不过此话倒也不假,河南州郡在三国之中心,各方疏通便利。若据以为后盾,不管攻取哪一国,自然能得力不少。”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了几步。
宇文护也起身站立,目光随着叔父而动。
“说不定是有人就怕天下不乱,有意放出来的传言。”宇文泰忽然止步转回身来看着宇文护。
“叔父说的是,倒是侄儿轻浮了,竟轻信此谣言。”在宇文护口中立刻把“传言”变成了“谣言”。
“赵太傅和于太师没来吗?”宇文泰想起来,随口问道。
“太傅和太师都来过了。”宇文护一点不隐瞒,立刻坦然回道,“侄儿怕扰了叔父休息,就挡驾了。什么事也不急在一时,等叔父好了有多少话不能说。”
宇文泰没追究,他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但见他这么坦诚,也就不必再问了。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这些小事上。
宇文泰在沉思中道,“可屯兵于潼关,坐等取利。吾自带人去。”
宇文护心里大喜,却劝道,“何必叔父自去。可令王思政为东道行台,移驻弘农便可。”
弘农是潼关前面的又一道屏障,既便于卫护魏国,又离河南近,便于坐等取利,这确实是条妙计。
“叔父若要去,侄儿是一定要随扈叔父的。”宇文护语气坚决地道。
“不必,不必。”宇文泰连连摇头,他又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宇文护心里紧张起来,心开始狂跳。
“长安不可有失,我若在外,内政就要全靠你了。主上年幼,全赖你辅政。”宇文泰别有深意地道。
宇文护心头狂喜。“侄儿必然护卫好世子,绝不敢有失。叔父之托,侄儿以命相从。”
宇文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自从邙山之战,王思政在玉壁击溃了东魏大丞相、渤海王高欢,令其重创殒命后,他倒觉得此人甚是好用。
就像侄儿宇文护说的,令王思政移驻弘农。令其摄汾、秦、洛、荆诸州军事,王思政受此器重,必然用命。
他自己屯兵在后,就在潼关驻扎。前可进河南,后可卫长安。
这是成败的一举了。
夕阳一寸一寸地垂落下去。黑暗一寸一寸地漫延上来。
云姜安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心里数着滴漏。
从南乔回来,将宇文泰的病况回禀了她,又告诉她,令其晚上去见面,云姜心里就不安稳了。
表面上看起来自然如常。一如既往地将陀罗尼、弥俄突、祢罗突三个孩子的事都打理得妥妥帖帖,不敢有半分差错。
这三个孩子的日常,占用了她大半的精力和时间。其间艰苦不提,为难之处只有她自己能深刻体会。
三个孩子都是宇文泰的儿子,但生母各自不同。只有幼子、乳名祢罗突的宇文邕是她所出。而她更不敢少用半分心思的还是世子宇文觉,和庶子宇文震。
屋子里黑下来,云姜浑然无觉。突觉时辰差不多了,可她竟心生胆怯。
南乔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命奴婢点灯。
她来提醒云姜。
如果要更衣梳妆,还要更费些时间。
云姜轻轻抚了抚鬓发,站起身。她心里明白,宇文泰不是不喜欢华丽精致的如花美眷,但未必愿意看到她也是如此。
吩咐不必费功夫再重新梳妆、更衣了。
看着她向屋外走去的背影,短襦长裙,虽不是十分纤媚,但也格外袅娜,南乔心里还是忍不住赞故主母有眼力。
云姜还未走到屋子门口,忽然听外面奴婢大声回禀:郎主进来了。
她身子一颤,相当意外。
还没等云姜缓过来,门打开了。
本章完
作者:@沅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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