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生做死别
(2008-10-29 09:36:09)
标签:
永寿宫寝殿皇上宫女雪诺 |
分类: 情探泰陵 |
第七十五章:生做死别
“怎么,不认识朕么?还是你心里想着别的人眼里也看不到朕?”雍正踏着月光徐步而来,目光极锐利地看到了雪诺看陌生人的表情。他也极是意外,没想到夜深如许,她还不曾安歇。但是旋即便是疑心,她有心事么?她看他的眼神那么疏远,他只是有些日子没有来永寿宫而已,难道她就会因此而不认识他了么?或是她心里真的想着别人?
雪诺看清楚了他,慢慢走下月台迎了上来,在一个比较远的距离肃了一肃便跪下来叩头,“臣妾给皇上请安。”冰冷的青砖地生硬地硌着她的膝,就好像此时她心里的感觉一样。
雍正已经走到她身边,雪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那日允禵不顾一切地闯入永寿宫的事雍正却没办法忘掉。这是他的后宫,年雪诺是他的贵妃,允禵怎么可以这么无所顾忌?无所顾忌地只为她一人?深深的妒忌啃噬着他的心,让他一刻不得安宁。看着眼前跪在他面前的雪诺他甚至有一种无可奈何,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他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心。越是如此他便越受煎熬,越煎熬便越想得到。
“起来吧。”冷冷的一句,并没有伸手来扶她,没有给雪诺这样的恩典。好像他这么晚批完了折子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永寿宫只是为了和她治气似的。他在煎熬,便要她也跟着一起煎熬。
雪诺慢慢站起身来,并不看雍正一眼,只是眼睛保持着一个平视略向下的角度盯着他衣裳上的暗纹。月光之下她面如白玉,那两弯独特的娥眉简直是有如仙子,她不是人间凡品。微微下垂的睫毛密密地护着孤傲而倔强的眼神,不让她心里的意思透露出来。只是那极长的上下扑动的睫毛极为动人。
“朕很久没来看你了,你好像并不喜欢朕……喜欢朕来永寿宫?”雍正忽然觉得心里悸动,有些没话找话,一边舍不得移开片时地不住打量着雪诺。他必须要极度地努力才能抑止住自己的冲动。
雪诺并不知他心事,还是极平静地,仍然不肯抬头,“皇上言重了,臣妾没有这个权力。臣妾是皇上的妃子,连永寿宫也是皇上的,皇上想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什么时候来。”她绕开了他的问题,并不和他争执,好像在以极理智的态度对待一个有意要无理取闹的孩子。
雍正好像一拳击在棉花丛中,有些恼了。“你就只是朕的妃子么?朕在你心里除了这个大清皇帝就不是你别的什么人么?还是你心里早就有了别人,不肯把这个位置给朕?”雍正越说越气,“朕听说,那日允禵闯宫时和你续了不少旧事,朕倒不明白了,你究竟是何时背着朕和允禵结了缘分?”妒火中烧的雍正有些口不择言。
雪诺忽然抬起了头,有些像是在嘲弄似地看着他。雍正猛然住了口,他瞬间便明白了雪诺在想什么,他们真的是心有灵犀。他也一样,背着她和玉沁有了私情。可是回头一想,他和玉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雍正自己好像都记不清楚了。
有些恼羞成怒,“你究竟要朕怎么样?”他心里纠结得厉害,此时真的是无可奈何了。“无论朕做了什么事,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真的不知道么?可是你的心呢?你的心究竟在哪儿?”雍正已经如痴如狂,要把心里的郁闷都发泄出来。他如同一头渐渐不安的猛兽,猛然回首,背负了手踱了几步,又回头走到雪诺面前,目中是深深的恨意,牢牢地盯着她。“有时候朕真的很恨你,你把朕的心都掏空了,可是你却又不肯把你的心交给朕,还把朕的心抛在一边任意践踏……”他已经开始怒不可抑,声音越来越大,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格外清楚地回响在永寿宫的上空,久久地回旋。
雪诺无比惊讶地看着他,在他心里竟然会这么想,和她的心思完全不同。原来对于他来说,她并不是在隐忍,而是过于地任意妄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们根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心灰意冷,这并不是一句两句解释就可以散尽满天乌云的事,她深深地苦恼了。
雍正看着她恍然若梦的样子,以为是默认,更是气得面上铁青,“你们如此随意地把朕圣天子的颜面抛之不顾,就真的不怕朕会一怒之下重惩你们么?你知道朕不舍得你,是么?那允禵呢?也自恃着是朕的兄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雪诺忽然勇敢地对上他满是怒意的目光,“太后诞育的子嗣如今只有皇上和大将军王能绕膝行孝了,皇上就不顾忌太后么?”仁寿太后是雍正生母,若是太后有什么闪失便是雍正不孝,雪诺不想他留下如此污名。
如此一番好心雍正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绕着弯子为允禵说情。逼近两步直挨近了雪诺的身子,伸手握了她手腕带至胸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看来你真的是心有所属,允禵在你心里竟有如此份量么?”
雪诺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痛,痛得几乎掉下泪来。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一俯一仰地对视着。雍正的手越来越用力,坚持着不肯放松,又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雪诺也盯上他的眼睛,静默良久终于轻轻一叹,“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太后也是皇上的生母,因为有皇上才有太后,皇上还觉得臣妾是在为允禵着想么?”雍正没说话,心里一震,这么简单明白的道理他怎么会没弄明白呢?雪诺仍然盯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地道“我心里从来没有念过允禵。”
就这么简单平淡的一句话,竟足以让雍正欣喜不已。腕力渐松,握了雪诺的手,忽然发现雪诺的手冰冷得厉害。此时才注意到她已经受了寒,面色白得发青,伸臂将她抱进怀里,触手才知她衣衫单薄至极,忙将她冷如寒冰的身子抱紧,想用自己的体暖来温暖她。“诺儿……诺儿……”不知所措地不断叫着她的名字,“朕的心肝,朕的五脏六腹全都是你,你若弃朕不顾,让朕如何自处?朕心里真是爱极了你,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朕疼你的心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雪诺感受着雍正忘情自语,他此刻的如痴如醉已经到了极致。终于将已不再冷得麻木的双臂伸出,环住他的腰。雍正被她这一触如同遭了电击一般,情不自禁又叫道,“诺儿,朕的诺儿。”雪诺仰视着他,鼓起勇气,轻轻叫道,“胤禛。”把凡尘俗世的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
两个人都静止了,雍正目中怒意散尽,柔情似水漫上了眼底,如胶着了一般瞧着雪诺。雪诺被他瞧得心如鹿撞,面上绯红。只有他才能让她心动如此。再次轻声吟语,“胤禛,我心里其实……”话未说完却被他的双唇堵了回去。他等不急了,他要真实的诺儿。
这么柔软又满是温情的吻,一波又一波的缠绵,好像在倾诉他对她的满腔怜爱,久久舍不得离去。雪诺几乎眩晕,身弱无力地被胤禛抱在怀里,被他迫得向后仰在他的臂弯里,迷失在他怀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他的气息。周围的夜空中又渐渐宁静下来。许久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让双唇分离。
“外面冷,进去吧。” 胤禛微有喘息地柔声低语,似乎刚才的激情还在不断延续。不等雪诺回答就俯身抱起她向殿内走去。他累了,他要真实的她。抱着雪诺大步进了正殿,响动的声音将值夜的宫女惊醒。就着柔黄的黯淡灯光仍然可以看得清楚皇帝抱着年贵妃走进来,惊得说不出话来,也忘了行礼。雪诺羞得伏在雍正肩上不语。雍正却并不在乎宫女惊讶的表情,瞬间回复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皇帝,一边抱着雪诺向里面走一边吩咐道,“你主子受了寒,快去拿热奶子来。”那宫女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雍正已经抱着雪诺进了东次间的寝殿内。
寝殿里漆黑一片,胤禛全然不顾一切地抱着雪诺向床榻走去,一路上撞翻了不知是什么东西响声连成一片,在黑夜里格外引人注意。当他把雪诺放在床榻上时却意外地镇定下来,坐于榻边俯身在黑暗中瞧着她,柔声道,“诺儿,朕心里真是疼你疼得紧……”
话未说完听外面一片嘈杂声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开始并不在意,以为是刚才那宫女拿了热奶子来给雪诺驱寒。但是从未关闭的窗子里又能感受到殿外慢慢地亮起来,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肆无忌惮地在大声叫喊,隐约听得说什么玉沁姑娘,皇上如何的。
殿内的胤禛和雪诺觉得奇怪,可是两个人又都不愿意让眼前的这一刻被打扰,在难以割舍中沉默着。终于还是听到有人进了正殿,在东次间寝殿外面急呼道,“皇上,奴婢是后院服侍玉沁姑娘的宫女,玉沁姑娘肚子痛得厉害,请皇上过去瞧一瞧。”
雍正和雪诺两个人都没做声儿,但是一瞬间刚才美好的感觉已经完全被打破了。听里面没有声音,那不识趣的宫女偏在外面又呼道,“皇上……玉沁姑娘肚子痛得厉害……”
“出去!”话音未落那宫女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震怒的暴喝。里面的雍正和雪诺听到那宫女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殿门开关的声音,接着外面渐渐安静如初。但是两个人的心绪却没办法恢复到刚才的样子了。
此刻永寿宫后边院落里玉沁的寝殿内却是灯火通明。玉沁临产在即,虽然说眼前还没有名份,但是肚子里的龙种是货真价实的。所以生产的一应安排都如同有名位的后妃一般,毕竟这是雍正继位后所得的第一个血胤。
玉沁因为即将临产,所以近日夜里都难以安寝。扶着宫女在院子里散闷,听到了前院传来皇帝的说话声。也难怪,夜深人静,雍正又毫不顾忌,所以自然难免传到别人耳中。听着隔空传来的雍正所说的那些爱恨交织的话,玉沁心里又酸又痒。以前既便是知道在他心里年雪诺是极重要的人,但是总也没想到重要到了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甚至让玉沁惊讶地发现雍正为了雪诺已经到了不能自已的程度,他完全失了控,不能所握自己。这让她深深地嫉恨起年雪诺来,因为正是如此她才明白,她在雍正心里其实是远远比不过雪诺的。
眼前也许就是她在皇帝心里最金贵的时候了,若不抓住眼前,只怕永远都比不过年雪诺。于是这才以自己肚子痛为由命宫女快去前殿前皇上过来。就算他不重视她,总还重视她肚子里他的血胤吧?玉沁在床榻上半躺半靠,看着殿内不知在忙碌什么的几个宫女,一腔心事地等着皇帝进来。
雪诺轻轻让开了胤禛来抚弄她的手。“诺儿……”他低语道,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再是刚才那个怒喝的皇帝。雪诺身子躲到一边,黑暗还有空气中的异样都给她莫大的压力。自打玉沁住进了永寿宫,她便没有再好受过一日。而刚才那宫女说的话是在切切实实地提醒她,胤禛和玉沁的亲骨肉,很快就要在她的永寿宫中诞生了。
“诺儿……朕……”还未等雍正把话说出口,雪诺便打断了他,恢复成了年贵妃。“请皇上去后殿瞧瞧玉沁姑娘吧,毕竟她怀着皇上的子嗣,不能有闪失。”与其他自己开口说要离开她去玉沁那里,还不如让她自己说出口,她不能那样没面子。
雍正怔住了。她要赶他走,把他赶走到玉沁那里。雪诺已经翻身向里面不再看他。时间过得好慢,很长很长的沉默,安静得可怕。终于,雍正从床边慢慢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雪诺无声地泪流满面。
院子里好安静,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据玉沁生产的时间不足盈月,但是后宫很快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很少有人能再留意到雍正朝的第一个皇帝血胤即将诞生。
圣祖仁皇帝已经被葬入遵化山陵,陵墓名字叫作“景陵”。至此大丧彻底的完结,也标志着康熙朝彻底地成了历史的过往,雍正新朝进入了正轨。毫无任何征兆,康熙帝的第十四子,抚远大将军王,因避圣讳而改名允禵的先帝十四阿哥也彻底地被卸掉了抚远大将军的军职,从而那个大将军王的似真非真的荣衔也就化作泡影。从康熙朝便盛传的实授王爵消息,至此也彻底没有了下文。后宫里没有人敢议论纷纷,但是仁寿太后乌雅氏因此而病重却给紫禁城的后廷带来了不祥之气。
贵妃年氏跪在永和宫仁寿太后的寝殿外面等着里面的太后召见。五月春风已经在和暖中带上了一些炽热,夏天即将来了。太阳高照,阳光洒在年雪诺身上如同火烤,但是却并不能让她生出汗来。倒是跪得久了,觉得有阴阴冷气贯通全身,眼前有些发黑。
允禵从寝殿内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雪诺,她穿着极青翠雅致的玉色提花缎云肩旗装,黄缎镶边的四合如意云托领式样很别致,还是通身无绣,整个人都如同一块水润的翡翠一般,偏偏两把头上戴的还是她最喜欢的翡翠花钿。越显得肤白如酪,其腻如脂,只是稍苍白瘦弱了些,怎么也不像那个曾经在热河行宫外、木兰围场中纵马奔驰的年雪诺了。
听到有脚步声,雪诺以为是宫监来传话,赶忙抬头瞧去,不想却是允禵。他与上次闯宫时已完全不同。一件黛绿的袍子简单至极,只是这么深重的颜色与时令稍有些不相宜。没有了甲胄,洗去了风尘,少了大将军的赫赫威仪,更没有那一日的睥睨不可一世的霸气,甚至都不再像那个熙朝最得圣恩的皇子。许是在西北风餐露宿得久了,肤色也有些黝黑,不像是曾经养尊处优的浪子,倒更像是横行天下我自狂歌的豪放男子。其实他和雍正长得轮廓很相似,而一双眼睛也生得极相像。只是如今两双眼睛里的内容已经完全不同而已。
雪诺身后的和露等宫女也看到了允禵,心里便是一颤。自打那日闯永寿宫之后,整个后宫里的人对这位曾经的大将军王都有些惧意。今日偏又在这里撞见,谁知道又会兴起什么波澜?
允禵走到近前吩咐和露,“扶着你主子起来。太后正睡着,等醒了再见吧。”
和露应了声“是”便示意其他宫人都起身,然后将已跪了半日的年贵妃慢慢扶着起来。雪诺跪得久了颇有些体虚,站起身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如同陷入棉花丛中一样天眩地转,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和露服侍的时间最久,颇知底里,有些担忧地扶着雪诺轻轻唤道,“主子……”
雪诺半晌方缓过来,摇摇头,“没事。”这才看清楚允禵正站在近前深锁愁眉仿佛一腔心事地瞧着她。她也着实不想再看到允禵,实在是已经筋疲力尽了。虽然每每回想起他闯宫那日说过的话总会有些错愕的感觉,但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别的想法。她的心实在有限,装不下太多的人。一个深爱的和一个深深感激的已经足够了。
“你们先出去等着,我和你主子有话说。” 允禵自作主张地向和露吩咐道。他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雪诺,既如此便正好有一番话要说。他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他又有多少机会能见到她呢?
和露等人又疑虑又担忧,不知道这位毫无畏惧的十四爷又要做出什么事来。一边拿眼睛瞧着雪诺,在等着自己主子的吩咐。
“怎么?”允禵双眉一挑,“我的吩咐不管用是么?”这神情像极了冷若冰霜时的雍正,颇能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雪诺怕他又闹出事来,不管好歹有什么话快快说了便是,于是向和露等吩咐道,“出去吧,在宫门外候着。”和露等人这才敢散去。
“嫂子请移步。” 允禵眼看着和露等人消失在永和宫的宫门外,便向雪诺说了一句,提步向西配殿前面那一株高大的碧桐下面走去,那里是一片荫荫郁郁,正好可以遮住有些过度强烈的阳光。
阳光将斑驳的树影映在两个人的身上。雪诺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将军王有什么话请讲。”一副急着要离开的样子。毕竟像闯宫相见那样离谱的事不能总是发生,两个人的身份也不适宜经常见面,这样已经是逾矩了。
“嫂子莫要再做此称呼,允禵已经不再是抚远大将军了,更别提那个‘王’字。” 允禵倒是平静得很,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雪诺却不明白,怔怔地望着他。允禵不等她再发问,便道,“皇上已经下旨将西北军务揽总都交给嫂子的二家兄属理,他已经越过了掌印务的辅国公延信,夺了我的兵权。若不出我所料,令兄迟早便要正位,做个名符其实的‘年大将军’。”
这是雪诺完全不知道的事。听允禵这么娓娓道来犹如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倒让她心里有了一份歉疚。没想到允禵最终竟会是被自己的二哥年羹尧取而代之。雪诺便不似刚才那般着急脱身,叫了一声,“十四爷……”想说什么又觉得都不合适。
“嫂子不必如此,我和年羹尧相处日久,也知他才干优长,将来必是良将。皇上近些日子已经和许多人说过,对令兄甚是赞赏。又向西北的一应方面大员打了招呼,表示极为信赖年羹尧,这正是君臣一心,也是好的。” 允禵心里未必不怨年羹尧,但是怕雪诺吃心,极力温言软语地宽慰她。又自嘲一笑道,“若是放我在西边,只怕皇上心里也未必安心。”
“那皇上如何安置十四爷?”雪诺有些揪心,急问道。毕竟雍正已经面临着母子不合的尴尬处境,若是再兄弟不睦,那将如何面对天下人?再有就是允禵毕竟是被自己兄长所取而代之,大将军这样的重要军职从来没有授给过一个包衣旗奴,这是允禵最大的委屈处。
允禵却没有回答她,看着她良久,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叫道,“诺儿……”他第一次这样唤她,好像对这种感觉非常地享受,有一种压抑了很久之后的轻快。好像眼前这一点小小的满足就可以把他的满腹委屈全部换掉。然后喃喃自语,“是我又没规矩了。” 他目中泛起的温柔似火般热烈,又如水样柔腻,一时难以自抑道,“我只想你也没规矩一次。别再叫我十四爷,更别提什么大将军王。叫我胤祯。”
雪诺一时有些错愕,心里一跳,脑子里涌上的是“胤禛”而不是“胤祯”。她实在不想在允禵的失控中和他一同泥足深陷,但是一时又不忍那么生硬地回绝他。
“罢了,罢了,此‘胤祯’非彼‘胤禛’”。允禵好像能猜透她的心思一样猛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早知你心里只有四哥一个人。连十三哥那样对你,你都无动于衷,我又如何能被你青眼有加呢?”他有些心烦,又有些沮丧,让雪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允禵背着手从树荫中向永和宫仁寿太后的寝殿走过去几步,瞧着那寝殿向身后的雪诺道,“嫂子刚才问皇上如何安置我。我即刻便要去遵化,给皇考守陵,也许从此再也不回来了。”他的声音苍茫而悠远,好像心已经飞走了,再也不复刚才那个热情似火又柔情似水的允禵。
“守陵?”雪诺又是一惊。想不到加在允禵身上的委屈竟还不只是刚才那一件事。守陵大臣虽然一向都极讲究出身,但是从来没有派前朝皇子去亲自护卫皇陵的例子。尤其对于允禵这样曾经任性不羁的性格和统率三军横扫西北的经历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和不能适应。雪诺真的有些同情他了,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去宽慰他,怎么去宽慰他。只能又问道,“皇上为什么这样?难道真的无可更改了么?”
允禵转过身来看着她,没有说话,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聪明如雪诺,还是很快明白过来,心里是更浓重的歉疚。
看她面上表情允禵便知她心里想什么,岔开话题道,“我这一走,最不放心的就是额聂。”
“太后也是皇上生母,十四爷大可不必如此担忧。”雪诺终于找到了安慰他的话。但是这样的话在允禵听来实在是太天真了。一时两个人又是再无话可说了。
良久,允禵有些不舍地道,“我也该出宫去了。”说罢不再理雪诺,大步走到太后寝殿外,对着寝殿跪下三叩首,然后便站起身来转身向永和宫的宫门走去。当他走出几步后忽然又停了下来,回身望着雪诺,极其坚定地道,“热河行宫你问过我可有爱的至深的人,现在我便可以告诉你,我心里那人便是你。如果真的有来世,你我还会相逢么?”
雪诺心里一震,他究竟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思忖良久回道,“若是真的有来世,我会把欠你的全都还给你。”
允禵慢慢转过身,思索着雪诺这话,一步一步向宫门走去。雪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并不知道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看到允禵,也不知道他们纠缠不清的一切并没有在此就完全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