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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第二十章

(2008-06-06 11: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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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祀

福晋

四阿哥

四哥

胤禛

琉璃厂

文化

分类: 胤禛二十七年

第二十章

这摊子兼卖古董和首饰,摊子上摆满了青花瓷、青铜鼎、碧玉盘、端石砚、珍珠钗、金步摇、玛瑙耳坠、翡翠戒指……看起来琳琅满目,五光十色。

说实话殳懰根本没见过这阵势。她的父亲多罗杜棱郡王班达尔沙给她准备了不少嫁妆。进宫以后康熙皇帝、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德妃、密嫔也都给过不少赏赐。但是她从来没认真去检查过自己拥有的东西,也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从来没体会过那么亲自看中一样东西,然后自己用银子买下来的感觉。

因为酷爱瓷器,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青花瓶赏玩。瓶底的款识是:大清康熙年制。这个瓶子并不很大,线条也很简洁,也许只适合摆在书案之上供一枝菊花而已。

摊子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计,着一身短衣,看起来精明而干练。他先一眼瞧到殳懰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站起身来仔细打量她,以便看人出价。看她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刘海蓬松,一条辫子垂在胸前,穿着葱黄比甲,米白色的窄袖中衣和裙子,一望而知是朱门绣户难得出一次深闺的大家闺秀。伙计上来便怂恿一句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瓶子整个琉璃厂就我一家有这么一个,偏偏就入了姑娘的法眼,可见姑娘不是凡俗人。这么着,一百两银子,我匀给姑娘,多一文不要。这瓶子给了姑娘我不赚钱做梦也得乐醒了。”

殳懰见过的瓷器不少。尤其是入了雍亲王府后,因为胤禛独好此道,也跟着见识了不少。看过这个青花瓷瓶并不觉得特别,只是好奇,随手拿起来赏玩而已。只是没想到这伙计便把她当作了买主,如此油嘴滑舌,把恭维话说足了,自己倒不好再将东西放回去,便回头看看胤禛。

能入胤禛法眼的东西并不多,这种俗物本来是不屑看一眼的。但是看殳懰这样看他,不肯扫了她的兴或是令她没面子,立刻便要取银票出来。不料偏是在这个时候,小伙计精明过头,多了一句嘴,坏了自己的生意。

小伙计大概是看胤禛和殳懰气质、神态很相似,又见一个衣着打扮是待字闺中的女儿,一个虽然神态威严却像极为宠溺的严父,便随口向胤禛笑道,“得了,您父女二人都是慧眼识物的人,您就瞧好儿吧。”说着便伸手要来接银票。

不料伙计这话一出口,殳懰忍不住“扑”地一笑,忙用手帕掩了口。胤禛却脸色极为难看,将伸入袖中取银票的手又抽了出来,眼睛瞟着这伙计。虽然脸上并无怒色却青白不定,看得伙计心里也一颤,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接银票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伙计既以此谋生,日间迎来送往,也算是阅人无数,而况琉璃厂不仅是南来北往者,也是京师王公大臣经常喜欢来的地方。因看到胤禛如此隐隐含威的,心里便觉得不是凡人,这时候更不敢说话了。

胤禛忽然淡淡一笑,又将银票掏了出来,递给那伙计。自己却从殳懰手里接了瓷瓶来,打量了一眼,便轻轻一松手,任由瓷瓶 “啪”的一声跌落地上,青花开满一地。伙计目瞪口呆,殳懰也收了笑容心里一寒,胤禛却笑道,“听这一声响,倒比看着要好。”说罢便向殳懰道,“走,别处看看去。”转身向前边走去。

殳懰回头看那伙计伸着脖子望着胤禛的背影,低声向他笑道,“没事,没事,我阿玛这个人喜怒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你不要害怕。”然后回头快步追上胤禛。

走在他身旁,忽然想起自己早上叫他“好哥哥”,一转眼的功夫儿,又让人误以为是父女,实在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起来。任凭是如何掩饰,还是被胤禛突窥破了端倪,他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声问,“笑什么?”

殳懰抬起头来低声笑道,“阿玛,您消消气。我们又不是出来找气生的。何必和不相干的人较劲呢?”

胤禛看了她半天,也忍不住一笑,低声问道,“你就这么高兴?”

殳懰不再回答,拉了拉他的袖子,“前边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看呢。”说着便往一个不远处的书肆过去了。

琉璃厂的这种书肆一般都是有些背景的读书人自己经营的。而且,也有很多读书人,甚至公卿大臣经常来以文会友,互相切磋。慢慢地在这里就形成了一个长学问、长见识,兼以收听各种消息、新闻的环境。

胤禛跟着殳懰进了这书肆,发现里外截然不同。从外面看相当的不起眼儿,掩映在一片鎏金匾额之下。里面却是豁然开朗,又大又气派。当地摆着一座太湖石的盆景:皱、瘦、丑、透,一看就不是凡品。里边的书更是多不胜数,放在一排一排的书架上。每个书架都比一个人还要高出一大截来,整齐地排列着。

店里人不少,大部分都站在书架前用目光搜索放在书架上的书。有看到中意的就拿下来翻几页,或是买了,或是再放回去,全看自己的心情。还有一部分人在另一面所设的茶座上一边喝茶一边低声聊天,看样子是在讨论、交流。

殳懰是想来看书的,胤禛则左右顾盼观望店里的气象。两人随便往靠里的地方走去,停在角落上的一个书架边上,一人随手拿了一本书下来。胤禛翻了翻手里的书,这是一本不知什么人自己刊刻的诗集。翻了两页,没有什么兴趣便想再放回原处。这书架两边都没有背板,一层之上放两列书,因此不管是正面还是背面都可以利用。

恰好他放回那本书的时候,另一面的那一列书不够紧凑就露出缝隙来。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斜对着的两人。是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人,倚着书架正把头凑在一起似乎要说什么。其中个子高而白面微须的拿着一本书,指着上面一行字,向另一个低声道,“所谓奉天承运果然不假,看来冥冥中果有天数。怪不得坊间流传此人将行大运、得大位,只看这个便明白了,与上古帝王竟然八字完全相同,真是奇哉。”

因为离得不远,胤禛眼睛一扫恰好看到,那上边写着一个年庚八字,“庚戌巳丑丁未壬辰”看上去只觉得特别眼熟,只在心里呼之欲出,但是却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两人中那个身材略有发福的矮胖男人想了想,皱着眉头低声问道,“此人是指?”

胤禛也正想知道答案,看那白面微须者并不说话,只伸出手来,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那矮胖者恍然大悟,点头道,“是极,是极。”

胤禛却心里一惊,不曾想到市井之间竟然有这样的传言。并且看样子还是流传甚广。只是不知道这传言究竟是胤禩自己传出来的,还是别人替他传出来的。不过想一想,不管是何人所传,总归目的是一样的。如果不是胤禩自己心里有所希翼,别人恐怕也不敢代他传这样的话。

胤禛轻轻拍了拍殳懰的肩臂,没说话,只是向她示意放下书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书肆。殳懰心里不解,正要问他怎么忽然出来了,还没等问,竟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四哥。”声音不大,极为耳熟。回头一看竟然是八阿哥胤禩正站在他们身后。

胤禩也穿着一身的便装,和胤禛的打扮相类似,上来先极恭敬地请了个安,然后走近了才笑道,“四哥,今日倒有兴致出来逛逛?怎么就出来了?可是里面没有看得上眼的好书?”

胤禛刚刚听了那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可是此时又觉得从胤禩脸上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任何的端倪。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原是想着找找有没有珍版书可以给父皇作寿礼,才看了看里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八弟怎么也在这里?”

胤禩笑道,“这书肆是阿灵阿的产业,四哥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他。偏是巧了,我和四哥的心思是一样的,也想着父皇万寿节将至,到琉璃厂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古董字画可以敬献上去。”

胤禛听他说书肆是阿灵阿的,心里立刻明白,忍不住又往那里边扫了一眼。即刻又笑道,“也不必和阿灵阿说了,进献父皇的寿礼不拘是什么,只要能表明诚孝之心都是一样的。”

胤禩恭敬笑道,“四哥说的是。”其实他早就看到殳懰站在胤禛身侧,与胤禛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眼睛时时照顾得到殳懰,此时才略一施礼,话里有话地笑道,“没想到还能遇到嫂子。”

殳懰刚刚就感觉到了他时时瞟来的目光,此时听他话里有异,想起她出嫁前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立刻福了一福,半真半假地笑道,“八爷的话没道理,”一边笑着仰面看了看胤禛,又向胤禩道,“八爷没听说过夫唱妇随吗?”

她清楚地看到了胤禩脸色为之一变,一瞬间似乎略有尴尬,但是他很快就面色恢复如常看看胤禛又看看殳懰道,“四哥和嫂子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我等凡人了。”

胤禩究竟还是把持不住,像是失了什么重要物件一般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是真是假,一向持重的他竟然会这么克制不住自己。然后便借口有事,匆匆告辞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胤禛脸上似乎也阴晴不定起来,只说了一句,“回府吧。”便不再管殳懰,自顾自地向着落轿的地方走去。殳懰见他这样情状,也只有满腹委屈跟在他后面。

直到上了轿,胤禛还是闭着眼睛不肯看殳懰,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终于睁开双眼,待他再转头看她时,目光里却是冷冷的。殳懰不等他开口说话便抢先道,“给父皇敬献的寿礼,我倒是有个主意。”

但是她并不直接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倒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住了口,只是靠在轿壁上不再看胤禛。胤禛无可奈何地看了她半天,忽然伸出手来用力将她一拖,趁她倒在自己怀里时便立刻双臂圈住了她,用最大的力气将她紧紧地固定在自己怀里。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有力。

殳懰伏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脸上漾起了满足的笑,静静地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

过了好久,胤禛才扶着殳懰的身子坐直了问道,“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胤祥算是雍亲王府里的常客。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用通报便可长驱直入进了太和斋。这一天,当他走到太和斋窗下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四阿哥胤禛的吟咏声: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四阿哥的声音听起来清越悠长,竟有一种平时难得的超然。胤祥站在门口不忍打扰了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待他吟诵毕了,又听一个清稚女声笑道,“唐寅的《桃花庵歌》,这个很好啊,我很喜欢。”

胤祥已经听出来,这女声是殳懰的声音。

“四哥”胤祥在外面叫了一声,将脚步放重了一些走上来,推门而入。果然看到房里四阿哥胤禛和殳懰两个人一立一坐正在说话。

看到胤祥进来,胤禛站起身笑道,“十三弟,你来的正好。” 殳懰也福了一福笑道:“十三爷是一个人来得吗?”

胤祥请个安笑道,“温惠随我一起来了,正在四嫂那儿呢。她在家里也天天念着格格,今儿见我要来,说什么都不肯等了,一定要来见见你呢。”

殳懰知道他们有重要的话要谈,趁便笑道,“我也很想着温惠呢。既然如此,我就少陪了。”说着又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胤祥一眼看到桌上铺着一幅开化生宣,上书唐寅的《一世歌》,墨迹尚未干透。字迹流畅、洒脱,工丽而不拘一格,正是胤禛的手笔。又听他刚刚诵吟那《桃花庵歌》,心里有些诧异。不解道,“四哥,你这是?”

胤禛笑道,“十三弟,我正有意捡些随分、豁达的诗辞歌赋辑录成册以便怡情悦目。经常读一读还可涵养心性。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

胤祥略作苦味一笑,“四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倒如此雅量高致起来。你知不知道,你那门人年羹尧这次回来给父皇恭祝万寿,已经回京好几天了,连八哥府里都去了。”

胤禛渐渐收起笑容,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踱了两步,才问道,“十三弟,这是谁告诉你的?”

胤祥知道这位四哥是最爱面子的人,自己的门人从任上回京,居然都没有上门来给主子请安,以四哥的脾性可想而知现在心里气成什么样子。便安抚道,“四哥,也许这个年羹尧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一定和八哥、九哥他们真有什么关系,先派人打听清楚再处治也不迟。”

胤祥本是要先安抚他。但是这话却蓦然触动了胤禛的心思。想起前些日子有人密报,说九阿哥胤禟曾经派人给年羹尧送礼物,年羹尧都照收不误,而且还给九阿哥回了礼。

胤禛已经脸色冰冷,“这事没那么简单。”

殳懰出了太和斋,正要往福晋乌喇那拉氏的院子里去,不想抬眼便看到十三阿哥的嫡福晋兆佳氏温惠和雍府的侧福晋年姝莹正并排着从那边走过来,看样子是刚刚从乌喇那拉氏那里出来。

温惠有身孕的事殳懰早就知道,只是这一次才看出来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来了,看样子是月份不小了。一个丫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边走一边轻声叮咛,“福晋,小心脚下”,唯恐稍有闪失。

与温惠并行的年姝莹的身子则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不过她的陪房丫头淑莲却也不敢疏忽,照着温惠的丫头一样,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的主子。

此时午后阳光正好,温惠与年姝莹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时不时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只不过温惠此举看来是正常反映极为温馨,年姝莹做这样的动作就有点滑稽可笑。看来两个人正在讨论关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问题。

殳懰走上来,温惠和年姝莹也看到了她。温惠见到殳懰心里一喜,叫了一声“格格”,便忍不住脚下加快了步子,把扶着她的丫头吓得心惊肉跳。殳懰忙自己加快了脚步,抢先上来扶住了她,嗔道,“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温惠略有不好意思地笑道,“见了格格就什么都忘了。”旁边扶着温惠的小丫头忍不住笑道,“福晋,您忘了不要紧,这要是让十三爷瞧见了不知怎么担心呢,非得责罚奴才不可。”

温惠忍不住斥道,“多嘴。”温惠是个厚道的人,所以既便是斥责自己的丫头也多是不忍疾言利色。而此时虽说是斥责,但是脸上却红云尽染,幸福的表情溢于言表。殳懰知她和胤祥感情甚笃,心里也替她高兴。

不想这话却戳了年姝莹的心窝。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四阿哥胤禛几乎没怎么去她房里看过她。倒是大福晋乌喇那拉氏还时不时去问寒问暖。不过这究竟比不得夫妻之间的体贴。此时感受到十三阿哥的嫡福晋温惠这样得自己丈夫宠爱,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淑莲当是最能体会年姝莹心情的人了。可是她并不敢公开向殳懰发难,唯有趁着别人都不注意地当儿,冷冷扫了殳懰一眼,然后故意叫了一声,“侧福晋,您该回去休息了。这个时候您的身子可比什么都金贵。”

殳懰其实有好几次都感觉到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个冷冷的眼神扫到她,这总是会让她有种心惊胆寒的感觉。但是她搞不明白,谁会这么恨她?为什么会恨她?

淑莲的话是什么意思,殳懰心里倒是明白的。不管怎么说,在雍亲王府里,年姝莹的地位就是比她高。此时急于和温惠回自己房里说私房话,不愿意多事,便向着年姝莹福了一福,笑道,“年姐姐,你别累着了,还是好好保养为宜。”

这话本来说得极平常,但是在年姝莹听来却好像嘲笑她每天无所事事,一个人闷在自己屋子里,也得不到雍亲王眷顾一般。年姝莹知道四阿哥前几日曾经带着殳懰两个人单独微服出府,本来心里就不痛快。此时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平静无波,故作一笑道,“我可比不得妹妹,前日里听说还去了琉璃厂。我这身子不方便,又是第一胎,王爷千叮咛万嘱咐,怕我有闪失,我也只能成日在自己屋子里歇着了。”她认定,自己身上的骨肉就是她目前最直接的希望。皇家讲究多子多福,四阿哥一定会重视她将来的孩子。只要有了这个孩子,她将来方能母凭子贵。

殳懰本不是多心的人,这话听来也是极平常的,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温惠刚刚在四福晋屋里说了半天话,这里又站了半日,着实累了。想着年姝莹和自己一样也是有孕在身的人,想必也不轻松,便笑道,“刚刚在四嫂屋子里侧福晋陪着说了半天的话,想必也累了。如果为我让侧福晋受了累我也于心不忍。反正我和格格也不是外人,不敢再劳烦侧福晋陪着了。”

年姝莹却觉得殳懰和温惠似乎有意要将她支走了,好说私房话,气得手心里冰冷而粘湿。不过表面上并不作色,只笑道,“那我就失礼了。”

淑莲扶着她,却忽然向殳懰笑道,“格格真是体贴人,我家主子肚子里的孩子说起来还真和格格有缘呢。就是格格和王爷成婚的那天晚上太医来给我家主子把了脉。当时大福晋也在,听说是喜脉,高兴得什么似的,让我立刻去格格的院子里请王爷来。王爷也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就来了,一直陪了我家主子一个晚上,叮嘱了多少事,真要恨不得把我家主子顶在头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淑莲像是无意之中闲话家常一样,说完了便扶着年姝莹轻声道,“主子,咱们走吧,回去歇歇。”年姝莹笑道,“你这丫头,看来我真是太放纵你了,主子面前哪轮到你插嘴,真以为你是什么上了台面的人物了。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说着便不再理殳懰和温惠,只管去了。

这话听得温惠心里极不是滋味。人人都知她出身低微,但是没想到年姝莹竟然这么当面给她难堪。

殳懰心里更不是滋味,她蓦然又想起成婚那夜胤禛从洞房里忽然出去的事。虽然当时从窗外回话的人口里听得的一言半语也猜度到了是因为年姝莹。但是这事胤禛从来没有当面跟她解释过,就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一般。殳懰因为没有得到正面的解释所以渐渐也就觉得可能没有这回事,并且也渐渐淡忘了。现在被淑莲毫不留情地当面撞破,就好像迎头痛击一般,想不清醒也难。原来胤禛那天夜里果然是去了年姝莹房里。记得那天夜里,她一直等到睡着了胤禛才回来。后来好像还有过胤禛被从自己房里请走的时候,难道也是去了年姝莹那里?此时心里真是凉薄到了极点。本以为既便是与别人共同拥有他,至少还可以有他真心相对,她也勉强可以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过日子。如今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怎么可能如她想象一样呢?就一开始便这样一个不尽如人意的开局,后面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淑莲扶着年姝莹进了自己的院子笑道,“主子,您如今有了指望,还怕什么。再说外面的事,王爷还要指着二公子呢。”她说的二公子正是年羹尧。年姝莹想了想问道,“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按他上次信里说的,这个时候该到京了。”

温惠虽然自己受了委屈,但是听了淑莲那些话又看到殳懰怔怔的,便知道说的是真的了。以前总以为四阿哥对殳懰是一片真心,一定不会委屈了她,此时才知道殳懰在雍亲王府里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殳懰已经回过神来,勉强笑笑,“你累了吧,快去我屋子里歇歇。”

两个人进了殳懰的屋子,只有秋婵和温惠带来的小丫头服侍着。殳懰吩咐秋婵扶着温惠在自己床上靠一靠。毕竟自己心里的不顺意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让秋婵给那小丫头打了赏,带着出去也坐着歇歇。

当屋子里只剩下温惠和殳懰两个人的时候,温惠这才落下泪来。可是又觉得不妥,恐自己一哭更伤了殳懰的心。想了想便劝道,“格格也不要听那丫头乱嚼舌头。四爷怎么对格格的,我可是比她们还要清楚。”

殳懰并不动容,轻轻摇摇头,颤颤道,“和她们没关系。”

温惠一直在殳懰屋子里呆了两个时辰,胤祥才和胤禛说完了话。十三阿哥行色匆匆立刻就携了嫡福晋告辞去了。

殳懰晚膳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想起用膳的时候看起来胤禛果然对年姝莹关心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虑了。可是又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掉今天淑莲说的话,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忽然秋婵带进来李贵和一个老嬷嬷来。李贵不敢进来,在外面回了,说是喀喇沁多罗杜棱郡王命人给多罗格格送东西来了。只让那老嬷嬷拿着装得满满的两个大包进来。殳懰这才想起来,是给康熙皇帝进献寿礼用的东西。忙命秋婵给李贵和这老嬷嬷打了赏,并命赏了那送东西来的人,让李贵好好款待。

人都走了,只留秋婵一个人在房里,关上房门,亲自打开两个大包一看,果然就是自己要的羊绒制成的绒线。她答应胤禛一定帮他制成一件独一无二的寿礼。但是她并没有告诉他,这寿礼是什么。她要给他一个惊喜。她要亲手给康熙皇帝织成一件羊绒毛衣,这将是他绝无仅有的一件特别的衣服。

说起编织的历史,上可追溯到远古。那时候的古人类,为了御寒,会将树叶、毛皮等用最简单又粗糙的编织方法制成衣物。而作为游牧民族的蒙古族,也有用羊毛编织衣物的历史。殳懰就曾经在草原上见过不只一个牧羊人用羊毛纺成线,把这种线编织成片状织物或围或裹在身上御寒。当然这只是非常粗劣的东西,而且穿用这种织物的也多是平寒之家。殳懰却立意要将这最普通的东西给康熙皇帝做一件举世无双的礼物。

秋婵看着一大包明黄色的羊绒线和一大包绛红色的羊绒线也新奇得很,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秋婵极聪明,殳懰把自己的主意跟她一说,就很快明白了。殳懰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她需要秋婵这样的帮手。

在一种矛盾的心境中,殳懰的工作开始了。首先是要把这些凌乱而庞大的乱线理出顺序来。自打生了这个主意的那天开始,殳懰就命人悄悄把李贵找了来。要他以自己的名义送信给自己的哥哥,喀喇沁多罗杜棱郡王扎什,让他帮自己准备这种东西。用最柔软、纤细的山羊的绒毛制成线,分别浸染成明黄和降红两种颜色,制成之后尽快送到京城的雍亲王府来。李贵不愧是这王府里的管家,很会办事,将她的意思理解得很透,这差事办得也好。当然也因为多罗杜棱郡王扎什的鼎力相助。

整理纷繁的乱线就从天色还将黑未黑的时候开始。尽管自己的心也像这团乱糟糟的线一样,但是正是因为有这个工作,才避免了殳懰更多的胡思乱想,因为可以有分心的事可做。不过,究竟还是心里有所期盼,所以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黑透了。然后便是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一眼放在自己妆台上的一只自鸣钟。总觉得胤禛晚上还会到她房里来,可是又隐隐觉得他不会来。直觉判断,他不会来的。果然,直觉占了上风。

年姝莹坐在自己的妆台前,面前是一面雕刻极其精美的菱花镜。这是出嫁前二哥年羹尧送给她的礼物。今天淑莲虽然说是没规矩,但是究竟为她出了口气。所以她也并没有真的责罚她。淑莲是在年家服侍了她好几年的丫头,也算是一处长大的。嫁到雍亲王府里来,不管怎么说淑莲也算是从娘家带来的人,是跟她最贴心的,肯定是一心为了她好。

今天淑莲说的话倒好像真的有道理。二哥年羹尧原本说是要回京给皇帝恭贺万寿,算日子应该是到了。如果真的来了,怎么说四阿哥也是旗主,应当先来给主子请安。如今二哥没来,四阿哥却忽然对她关心起来,焉知不是因为二哥没来就着急了?可是二哥又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年姝莹一边想一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她的身体还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皮肤照样还是光洁如玉,毫无瑕疵。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自己都不忍心触摸。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一跳,暗想难道是他来了?果然便听到淑莲的声音,“给王爷请安。侧福晋在里面呢。”忙站起身迎了出来,眼前豁然一亮,正是四阿哥胤禛穿着家常的墨绿色宁绸夹袍,并没有带帽子,闲闲地踱了进来。看到她出来,问道,“还没有歇着吗?我来看看你。”说着便走了进来。

年姝莹请了个安笑道,“今儿晚膳进得稍多些,怕停了食,晚一点再休息。”说着便悄悄打量四阿哥。瞧他比起繁复隆重的朝服朝冠来别有一副说不出来的洒脱气派。淑莲很有眼色,请了安便带着人出去了。

胤禛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量着年姝莹穿着淡紫色洒花的吴绫袄和枣红色撒腿裤子,头发也已经散开。衣服的式样都极俏,更趁得人杨柳风姿。此时虽然并看不出来身体有什么变化,但是毕竟有孕在身,便吩咐道,“以后不用在我跟前立规矩,坐着吧。”

看他如此体贴,年姝莹心里一颤,觉得既意外又欢喜。在一边的凳子上轻轻坐下来,垂着眼帘,又忍不得一时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四阿哥,拿捏了半天才道,“主子如此体贴,真叫人感激不尽。”

四阿哥听她这样说,便将身子倾过来,一只右手伸出至她面前,示意她也伸手出来。年姝莹看到四阿哥这样颜色和悦,初嫁时至今心里已被压抑得久了的对他的思念不禁又涌了上来。一时又好像回到了长春宫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在他的鼓励下终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叠放于他的手掌之上。

四阿哥握了她火烫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别人如何待我,我也是从不肯负了别人的。只是你心里难道只有感激?”

年姝莹低下头来,将一样火烫的脸颊贴在了他手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心里对王爷最多的就是感激。感激在长春宫里第一次看到你,感激皇上把我指给王爷做侧福晋。感激……”

四阿哥听到她说“长春宫”,心里竟蓦然一震,眼前忽然浮现出殳懰为他画的那幅画像,慢慢将手抽了回来。年姝莹被他打断了,也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四阿哥站起身来,不肯再看年姝莹,静立一刻便转个身徐步走到门口,才又停下来背对着她,“记住我刚才所说,我从不负人。”说罢便提起脚步来出去了。

殳懰时时抬头看着自鸣钟,心里越来越失望。越是如此就越不甘心,越要等下去。直到天色透亮的时候,所有的线都理得清楚了,胤禛终于还是没来。殳懰看了一眼一束束整齐的绒线,漠然吩咐秋婵梳洗了去给福晋乌喇那拉氏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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