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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第五章

(2008-06-05 10:5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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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皇帝

八阿哥

四阿哥

胤祥

太和

文化

分类: 胤禛二十七年

第五章

四阿哥胤禛从宫里回来,一身疲惫地在府门口下了马。此时已经月明星稀,天上的月亮倒是又圆又亮,把府门口通向远处的一条大路照得像撒满了银辉一般,不禁让人会对这条路的尽头产生无数美好的遐想。他今天确实喝了不少酒,这是对自己的有意放纵,不过从胤禩府到宫里,再回到自己的府第,这一个来回跑下来酒意散尽,又恢复了清醒。看来有意买醉也并不是时时可得的事。

李贵一早就听到了马蹄疾疾的声音,早迎了上来。四阿哥随手将那支修长、精致的象牙手柄马鞭扔给了他,随口说,“去告诉福晋我回来了,今儿晚上就歇在书房里。”他从八阿哥府里出来的时候就命跟着的人去禀告了福晋乌喇那拉氏,她此刻一定已经先他一步回到府里了。而且,他知道福晋乌喇那拉氏不等到他回来一定是不会先休息的。

“是。”李贵接了鞭子,给门口的小厮使个眼色来牵马,一边捧着马鞭亦步亦趋地跟在四阿哥后面窥探着他的脸色说,“四爷,十三爷来了一会儿功夫了,一直在太和斋等您回来。”

这倒是个意外。胤祥今天推托犯了腿疾,婉拒了八阿哥府里的邀请,这时候却星夜来访,按胤祥的脾气,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四阿哥没理会李贵,却直接就奔太和斋去了。这里既是他的书房,也是他和胤祥经常谈论要事的地方。

摒退了服侍的一干人等,亲自推门而入,果然一灯如豆,胤祥正坐在桌边沉思,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四阿哥进来,胤祥一怔才从沉思从醒来,却立刻脸上涌起贯常的微笑,站起身迎上来故作轻松道,“四哥回来啦?今天八哥府里可有什么热闹看?”

“人来的齐全,除了你全都到了。热闹也不过是场面,委实没意思。”四阿哥一边说一边坐下来等着胤祥说正题。不过,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倒是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注意力。

胤祥今天是有意不去八阿哥府里道贺的。昨天在长春宫里遇上十四阿哥胤禵,后来两个人一同去了太医院,除了给德妃验看方子就是顺便问了自己的腿疾。这病倒不是打紧的病,只不过是时节变换的时候就有点不对付,胤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那天就等于顺便把自己生“病”的事借十四阿哥胤禵的口告诉了八阿哥胤禩,为今日不去道贺埋下伏笔。他心里真是不愿意看到八阿哥胤禩府里贺客满堂的样子。

看看四阿哥神色劳顿,胤祥踌躇着开了口,“我昨儿从太医院回府里的路上,看到八哥和汪渔洋家的格格……”下面的话他没说,其实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四阿哥胤禛跟汪夏涵的事他略知一二,胤禛自然不拿这个当话题,胤祥自然也不会主动追问。只是胤祥也算极为聪明,难免会窥破端倪。不过,他还不知道胤禛和汪夏涵早就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听得胤祥这话,胤禛心里隐痛立时被勾了上来,“啪”地一声将手里的青花盖碗重重地礅在了桌子上,脸上涌上了阴云。在胤祥面前,他对自己几乎没有控制力。而且,对于他来说,跟汪夏涵的事已经感觉非常遥远,他不愿意总是触碰到那一段往事。如果一旦触到了,他心里首先的感觉就是特别的委屈和无法发泄的郁闷。今天八阿哥府里遇到了汪夏涵本来已经让他原本正在恢复的心情又受到了震动,谁知道现在偏偏是胤祥又要来揭他的伤口。

“四哥……”胤祥刚刚开口一叫,又是“啪”的一声,胤禛站起身来,抬手重重一掌击在了紫檀案几上,立时钻心的疼痛深入骨髓。胤禛厉声喝道,“老十三,你还有完没完?我的事不要你管。汪渔洋家的格格爱跟谁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毫不相干,还说来做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时候,还有功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说着便是狠狠地盯着胤祥,“你今儿是落得清静了,我在八阿哥府里可是看了一天的戏。人家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真要等到有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吗?”

四阿哥胤禛一口气说完了,忽然像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完了一样,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强撑着坐了下来,将肘支在案上,一只手抚着额头。

听到四阿哥的话,胤祥却没有一点点不自在、不高兴。反倒是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以来,胤禛的状态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情绪时时阴晴不定,又不爱说话,连对他都不再像以前一样畅所欲言。今天四哥跟他说的话却如此露骨,毫无掩饰,说明这些事在他心里已经是不止翻了一个来回了。前些日子看到四哥情绪低落,唯恐他从此一蹶不振,今天看来,完全是过虑了。只要四哥心里想清楚了,他就觉得自己心里也会踏实下来。现在四哥把火气都发出来,他反倒放心了。

看看一言不发的胤禛,胤祥轻轻说道,“四哥,我今天不是有意让你一个人去八哥府里道贺。” 胤禛微微抬起头,却并未看胤祥,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一个猛醒转头去看胤祥,并且扶着几案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弟弟……”胤祥眼中竟然有泪,面色却很平静,“四哥,今天是我母妃的忌日。”

四阿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不愿意也不擅于说空话来慰藉胤祥。胤祥却摆摆手笑道,“四哥,我还有一件奇事要告诉你。”说着将手探入袖内,抽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生绢递给胤禛。

胤禛看看胤祥,不解地将生绢从他手里接过来,转身坐下,将生绢打开平铺于案上。就着灯光一瞧,这绢上竟然画着自己的肖像,与他今天的穿戴打扮无一不符之处,并且眉宇之间的情态甚为相似,连自己都是暗暗叫奇。忍不住追问,“是谁画的?”他不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一幅肖像。

胤祥看他果然如预料中一样惊奇,甚是开心,微笑道,“四哥,你是无论如何都猜不着。” 胤禛捧起生绢细看,对于他的这一幅小像倒是极为中意,觉得不似以往的许多画像不是形态呆拙就是神态相悖。这一幅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平常,实际却颇有意趣,让他爱不释手,甚是心动。

又追问一句,“究竟是谁?”胤祥也不再吊他胃口,笑道,“就是那位刚刚进宫的多罗格格。”说着就把那天无意中看到这幅画的事讲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十四阿哥胤禵要求和殳懰摒人密谈的细节。当然,他自己和温惠的笑谈之语自是也不会说。

原本以为四阿哥听了这话会心有所动。但是四阿哥却没有说话,复又盯着这画瞧,好半天终于收回心神,将生绢仔细折好,先是拿在手里沉思,后来终于将它递给胤祥,“十三弟,还是你收着吧。”这话就说得奇怪了,如果是自己有意,留下无妨;如果根本一点意思没有,自然是让胤祥还回去。唯有让胤祥留下这画,一时让人难以理解。

胤祥却笑道,“好,我就先替四哥收着了。”说着将生绢又掖进袖中。他真的是太了解胤禛了。

胤禛却立时抛开了这个话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刹那间变得严肃起来。“十三弟,据说父皇有意公开推举新太子,众意属谁,到时候就立谁。你怎么想?”

胤祥摇摇头,“难说,父皇的性子我们还不了解?岂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只是不知道父皇这样做究竟意图何在啊?”凭直觉,这事应该是没那么简单。但是康熙驭下之道出神入化,胤祥一时也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

胤禛忽然笑道,“弟弟,凡事得有自己的主张,不能为了一味讨别人的好就把自己弄丢了。侍奉父皇也一样,不能死心眼儿,时时想着揣摩父皇的意思,讨父皇的好,搞不好反倒弄巧成拙。对父皇要有诚孝之心,不能存欺瞒之意,真正站在父皇的立场,以大局为重,这才是为臣为子之道。我看老八缺的就是这个诚孝之心,原本是个聪明人,也落了俗套,只为一己之私太重,昏了头啊。”

说到这儿,胤禛忽然目光炯炯,“说明白了,老八本就是有心要图谋太子之位。但太子,即是未来的天子。天子自当有天子的心胸,天子无私事,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与蝇营狗苟之辈一样目光尽止于一点私利?”

一番话说得胤祥心潮起伏,无比的痛快,直笑道,“如此看来,四哥得矣,弟自当以兄之马首是瞻。”

胤禛刚才也是激情忽至,灵感突发,迷惑了许久的心境似乎得到了一点光明,看到了希望。他对胤祥说的话首先是对自己说的,从某种角度来讲,是对自己的鼓励和肯定。不过说实话,目前在他的心里还没有实足的信心,也没有对未来完全而周详的计划。

此时胤禛已经平静下来,徐徐道,“弟弟,我知你是谨慎之人,这个当口儿还要慎之又慎。我们只要行份内该行之事,不该做的一样也不做,不能叫别人先抓了把柄去,懂吗?”话里意思深沉,但是兄弟之间自然互有默契,不用多说。

胤祥点点头,只说“四哥放心。自然是君臣大义在先,我等既是那随风而倒之辈一般不值钱?”

看胤祥如此灵透,胤禛此刻才真的放下心来。今晚他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里藏得最深的最真实的想法,但是局势不容乐观,看来只有徐图缓进,不能急于一时。既然现在自己还不具备这个实力,不如仍然维持原状,反正和二阿哥胤礽也是君臣之份早定。而转舵向八阿哥,不但遭人看不起,自己这关也是绝对过不了的。

第二天一大早,殳懰很早就醒来了。在宫里住得日子久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生活。一边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看着宫女给她梳头发一边回忆昨天的事。等头发刚刚梳好,宫女把一枚红宝石压发给她别在发间,顾不上再顾影自怜,立刻起身往书房里走去。

温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要来服侍着一起去绥寿殿给密嫔问早安,忽然见殳懰脚步匆匆进了书房,忍不住追过来。殳懰停在多宝格前,却发现,那团生绢不翼而飞,立时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多宝格,自己那幅作品全无踪影。再看看其它地方,书架,几案,无一处不仔细察找,还是没有。这下慌了神,如果这画真的被谁拿走了流传出去,立时就是惹事上身。

温惠看她在书房里团团转地东找西找,忍不住问,“格格要找什么?”一边提醒,“该去给密嫔娘娘问安了。”

殳懰有点六神无主地点点头,答应着,“好的。”身子却不动,仍然怔怔地左顾右盼。仔细回想那天的情境,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把那幅画丢了。而且,她的书房都是温惠亲自动手收拾,更不会丢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温惠看起来是毫不知情。如果真是她藏起来逗她玩儿,倒可以放心了。既然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被十三阿哥胤祥或是十四阿哥胤禵拿走了。究竟是谁呢?

立时就要去给密嫔请安,来不及细想,按耐下心情,强自镇定着去了绥寿殿,先请了安。密嫔正也刚刚梳妆完毕,笑道,“来的正好,德妃娘娘刚刚让秋菊来传话说有十四阿哥新进的八宝酱菜,佐粥最宜,也有香粳米粥,正要热热闹闹一起进早点呢。我们也正好换换口味。”密嫔长年都是日日起床后即食冰糖炖燕窝为早点,虽然于保养有宜,但是口味未免单调。殳懰自打进了长春宫后,密嫔日日都命给她送这一份早点来,所以对她说是换换口味。

一听十四阿哥,殳懰心里一荡,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如果那幅画落到了胤禵手中会是何等的结果。勉强跟着密嫔去了怡情书史。怡情书史的西配殿曰“乐志轩”是德妃平日里用膳及膳后小憩的地方。德妃已经妆扮得整整齐齐坐在桌边了。在宫里是早上醒得早,醒了立刻就要起床,起床必要梳洗得当,打扮得体,这是规矩。如德妃这样,即使是年华渐渐老去,也一日不肯懈怠,从不以蓬头垢面示人。

都是贯常见的,客气话却日日不少,该请安的请安,该示好的示好,这才落了座。德妃这一日却对殳懰格外注意,眼睛总是打量着她。然后便向密嫔笑道,“多罗格格进宫日子不浅了,如今更是出落得花朵儿似的,还是妹妹教养的好。只是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个意思,这长春宫怕是快要有喜事了。”

殳懰一心想着那幅画的事,没有好好领会德妃的意思,也说不上话。不过无妨,这种事,女儿家只需要低头不语也就是了。密嫔只是笑道,“水到自然渠成,姐姐急的什么呢。”

接下来便用早点,一顿饭吃下来,一边吃一边想,十四阿哥胤禵那天并没有单独在书房里的机会,恐怕还是十三阿哥胤祥拿走了那幅画的可能性更大。可是胤祥为人她清楚,如果是他拿走了这幅画是什么用意呢?唯一可以知道的一点就是,胤祥不会伤害她。

自打康熙四十七年九月,皇帝从塞外回来告祭天地废了太子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好。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亲自教养的儿子,从小就给他派了张英、李光地、熊赐履、汤斌等大儒为师。太子日渐长大,直看得他通晓诗书、弓马娴熟,心里也一天比一天安心。虽然说从一国之储君的角度来说,他是地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子,但实际上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父子至情更甚于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真的把太子废了,康熙皇帝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午睡醒来,一时懒怠动,康熙皇帝望着床帐外面透进来的丝丝亮光,睁大双眼出神。连日来发生的事一一涌上心头,恍然之间如同是做了一场梦。缓缓坐起身来,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天气凉了,不知道囚禁在上驷院的废太子胤礽现在怎么样了?他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首领太监李六福几次轻手轻脚地在门口向内张望,终于发现皇帝起身,立刻招呼人来服侍皇帝洗漱、更衣。康熙皇帝一言不发地由着小太监给他换上了一件家常穿着的青缎萝卜丝皮袄,人老了,总是怕冷。人多了也嫌烦躁,换好了衣服,挥挥手,李六福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康熙皇帝站在屋子当中,四处看看,来回走了几步。这乾清宫他已经住了数十年,无一处不熟悉,但是今天在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里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出于习惯,康熙皇帝走到书架前,掀开蓝色布帘,随手抽出一本书,是郦道元的《水经注》,是他比较喜欢的一本书。拿着书坐在靠窗的条山炕上,轻轻翻开,虽然里边的内容完全熟悉,但是读书的意义并不在此。只是喜欢每次翻开书页的时候,心里就好像被清水涤荡过一样,清爽了许多。

谁知刚刚看了没有几行字,李六福又轻手轻脚进来禀告,“皇上,佟国维来给皇上请安。”

“佟国维?”康熙皇帝立刻把书放下来,同时从炕上直起身子。“快让他进来。”

李六福应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出去,顺便悄悄问门口的佟国维,“佟大人您是来劝皇上的吧?”佟国维一怔,没说话。李六福接着说,“得,您快进去吧。皇上准能听您的话,皇上身子违和,总不肯医治哪儿行啊。”

佟国维没理李六福,习惯性地整肃衣冠,推门进去,看到康熙皇帝坐在日常坐的圈椅上。虽然须发苍白、年纪老大,佟国维还是动作熟悉、连惯地请了个双安,然后又跪下去,口称,“奴才给皇上请安来了。”声音略显悲怆。

康熙皇帝显然很高兴,抬了抬双手,笑道,“起来,起来。”

佟国维与康熙皇帝一重关系甥舅之谊,一重关系多年君臣,还有一重关系便是翁婿。如果说至亲,再没有比佟国维与康熙皇帝的关系更至亲。康熙皇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与佟国维是同胞姐弟,其父为一等公佟图赖。佟国维自己有两个女儿都嫁给康熙皇帝,一位是孝懿仁皇后,还有一位是惇怡皇贵妃。

“皇上,奴才过段日子见不着您,心里就惦记得慌。”康熙皇帝的态度如此热情,佟国维心里很感动。康熙待母家一向甚厚,这他是心里有数的。但是此刻他不只是感动,还有为难。

“自打出了这件事之后,奴才急得夜夜睡不着觉,就想着赶紧来给皇上请安。可是这个当口儿,奴才又怕皇上事儿多,不敢来打扰皇上。今日一见……圣容虽然清减,但是皇上精神还好,奴才也就放心了。”佟国维说着已经站起身来。一边偷眼瞧着康熙皇帝。

“坐,坐。”康熙皇帝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凳子。“你想进宫来见朕,随时可以来。朕正想着有个人常说说话解闷儿。朕的身子也是两天好,两天歹,见了你们这些老人儿,兴许心里一高兴倒还能好点儿。”

佟国维面色不定地坐在椅子上,试探着说道,“皇上如此惦记着奴才,奴才心里着实感激。奴才也是天天惦记着皇上。如今这事一出,立时就是国本动摇,不只朝廷里人心慌慌,只怕天下也要人心慌慌啊。皇上还要早早把大事拿定主意,安抚朝局才好。”

康熙皇帝听了佟国维的话,渐渐收了笑容,若有所思。但是佟国维是皇帝多年的臣子,看到皇帝这样的神态心里很沉得住气。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再使点劲,而不是撤火。

佟国维一边想着,一边又开口道,“皇上,如今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早立太子,这样才能人心早定啊,皇上。”

康熙皇帝心里一痛,“太子”这个词在他心里几乎就是胤礽的代称。但是他很快回忆起来最近发生的事,心里的不快渐渐弥漫上来。他仍然耐着性子问,“这么说,早立新太子是最可行的。那你说说,新太子当立谁?”

这话佟国维可不敢贸然回答。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皇上毕竟是皇上,作为皇上的臣子,想说的话必要有一个机会才能达到好的效果。好在,康熙皇帝话音一落,立刻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说话声,便大声问道,“外面什么事?这么吵?”

就听到李六福在外面回禀,“皇上,何焯大人来了。”

“宣进来。”康熙立刻回答。

翰林何焯手里捧着一卷写了字的宣纸,仪态从容地走进来。

“哦,送八阿哥的窗课来了。”康熙皇帝已经恢复了常态。“呈上来朕瞧瞧。”

“是。”何焯答应着站起身,将宣纸打开呈上来。一边扶着让康熙皇帝看。

“来,都瞧瞧。”康熙皇帝一边看一边招呼佟国维。

康熙皇帝还未说话,佟国维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八阿哥,好。”话里颇有一语双关的味道。既像是在称赞八阿哥的书法,又好像在回答刚才康熙皇帝的提问。

康熙皇帝又问何焯,“何焯,八阿哥的字确实精进不少,看来还是你指点得当。”

何焯却躬身笑道,“皇上谬奖了,是八阿哥自己下的功夫深。八阿哥颇为好学,臣的弟弟回苏州老家,八阿哥还托臣的弟弟搜寻珍版古籍。臣的弟弟也说八阿哥不仅好学,为人还谦恭有礼,是极好的王子。”

康熙皇帝听了却并不为所动,看着那几页宣纸沉思了半天,抚了抚额头,“好,你下去吧。朕累了。”

何焯答应着去了。佟国维心里忽然有点害怕,也躬身道,“皇上,奴才也告退了。”

康熙皇帝抬起头来,笑道,“去吧。以后在家没事少操心,只把身子骨儿养好了,朕才高兴。”

“是。”佟国维心里渐渐落了地,请了个跪安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康熙皇帝一个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一眼又扫到了那几张宣纸,立刻心里的火气都涌起来,抓起来撕成了几截扔在地上。

听到响动,李六福轻轻推门进来,叫着“皇上”。一眼看到地上的废纸,轻声念叨着,“皇上,您不能生气,您的身子……”

康熙皇帝大喝一声,“滚!朕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李六福服侍了康熙皇帝几十年,很少见他这么暴躁,吓得浑身一颤,冷汗都下来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哆嗦着回了一句,“皇上,喀喇沁多罗格格来给您请安了。”

康熙皇帝这才勉强着平静下来,长长在舒了一口气,声音疲惫地道,“请格格进来。”

其实刚刚康熙皇帝在里边的一声怒喝,殳懰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康熙皇帝自打废太了之后积郁成疾,但最主要的还是心病。这种时候自然来给皇帝请安的人不少,但是真正有几个是关心皇帝身体的就很难说了。而殳懰的身份在这个非常时刻就有点特别,她的态度多少可以代表一点蒙古王公与清朝皇室之间的关系。她的举动在这个时候也会让人联想到蒙古王公对于皇帝废太子的态度。殳懰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几乎有千钧重,这个时候更能感受到这深宫里的神秘莫测。

当她第一眼看到康熙皇帝的时候,并不如刚刚听到他声音时想象得那样暴怒。也并没有觉得他像是一个病人,他没有穿龙袍,也没有着衮服,只是穿着家常旧衣,面色酡红,发丝稍有凌乱地半躺在条山炕上,手里却拿着一本书,他只是一个孤独而缺少关心的老人。

看着殳懰进来,蹲身一安,口称,“给父皇请安,父皇可好些了?”康熙皇帝颤颤地放下手里的书,慢慢地扶着炕几坐起来,口里一叠声地道,“起来,起来。坐着说话。”

殳懰站起身来,却不敢坐。看了皇帝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她是不能一直盯着皇帝看的,不过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皇帝的面色不是那种健康的红润,似乎是像发高烧时候一样,由于温度过高而红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刚刚发怒的时候极度亢奋,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殳懰一边思忖着一边忍不住道,“父皇,您的气色不大好。如今是季节相交、时令变更,容易致人生病,父皇还应当请太医来看看,先调养调养,未雨酬谋也是好的。”

康熙皇帝笑道,“你有这份儿孝心朕就知足了。”笑归笑,态度却不容置疑,“朕并没有病,略微静养几天也就好了。”

殳懰没想到康熙皇帝也像很多老人一样讳疾忌医。可是碍于他的身份,别人终是无法勉强他。

忽然听到李六福在门口回禀:“皇上,四阿哥胤禛来给皇上请安了。”

殳懰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听到“四阿哥”这三个字,身子竟然一颤。看看康熙皇帝,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传他进来。”很快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四阿哥已经走到了面前。

四阿哥胤禛修饰得极其严整,给人感觉很干净利落。就在进门处抬头一瞬,他便一眼看到了殳懰立在康熙皇帝之侧。想起胤祥给他看的那一幅肖像,心里顿生绮念,瞬间似乎有点走神,不自觉地眉头一皱。但是他很快就收慑了心神,微微低头躬身趋步向前,待行至条山炕前,跪倒在地,一个头叩了下去,口里叫着,“阿玛。”便伏地不动了,仔细听来声音竟至哽咽。

康熙皇帝本以为这个儿子不过是平常来请安,走过场的事,看他此刻这一副行状,心里也有点诧异,却不由得挪动身了,坐到炕边来,伸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语气软下来,“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看着长跪在地上的四阿哥,殳懰有点手足无措。显然她再这么站着,看似与皇帝一同受四阿哥的礼,就有点不合适了。想了想便悄然退后,也在四阿哥身后侧跪下来。

胤禛慢慢抬起头来,眼里润润的,是掩都掩不住的忧凄之色。“阿玛,儿子想请求您的旨意。”

“哦?你想求什么旨意?说说。”康熙皇帝忽然一笑,笑得竟像个天真的老顽童。他的目光却越过胤禛向他身后的殳懰看去。殳懰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也在猜测胤禛要求什么旨意。

“连着出了两件大事,儿子知道阿玛心里难受。如今看来阿玛圣容清减,身子总是倦怠,儿子实在放心不下,肯请阿玛早早地延医调养。儿子虽然不通医理,不及阿玛之万一,但是请阿玛准许儿子冒死为您选择太医,审定脉案。儿子愿意亲尝汤药,侍奉阿玛。如果有什么差错,儿子的性命也愿意交由阿玛处治。只盼着阿玛早日痊愈,要不然儿子们何所依?大清何所依?天下何所依?”

四阿哥说的两年大事,一是指皇帝巡幸时皇十八子夭折,一是指二阿哥胤礽被废。表明在他心里兄弟之情非常重要,兄弟的事都是大事。但是这话里更透着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亲情和臣子对君主的责任。

四阿哥胤禛一番话说罢了,便又叩首在地,等待着康熙皇帝做出决定。

殳懰看他如此动情,心里也一时酸涩,低着头不敢动。

康熙皇帝看了看四阿哥胤禛又看了看殳懰,心里一动,面上却毫无变化,只慢慢说道,“四阿哥,你抬起头来。”

“是。”胤禛慢慢抬起头,坦坦荡荡地仰视着康熙皇帝。

“胤禛,朕广有诸子,你也有诸多兄弟,大概都知道朕最近心里不痛快,身子不爽。但你是第一个来劝朕延医调治的,在朕心里你这个儿子,这个臣子,做得好。”康熙皇帝面上微笑,明显精神又亢奋起来。

“阿玛的褒奖,儿子不敢独自当了。不只是儿子一个人,三哥,八弟,十三弟……都很惦记着阿玛。” 胤禛仍然仰视着康熙皇帝,看似有口无心地回答了皇帝。

“八阿哥?”康熙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忽然问胤禛,“你二哥还好吧?”

废太子胤礽被囚禁于上驷院,康熙皇帝命四阿哥胤禛和大阿哥胤禔一起监管胤礽。

胤禛轻蹙眉头,眼中波光一闪,很谨慎地答道,“二哥如今是痛心疾首,深深失悔惹得父皇生这么大的气,深恐父皇身子受损。”

康熙皇帝半天没说话,终于伸出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道,“起来吧。朕就准你所请,为朕择医偿药。不是把你的性命交给朕,是朕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了。”

胤禛抬立刻叩首下去,朗声答道,“是。子臣一定竭尽全力。”

康熙皇帝笑道,“好,好,去吧。朕要休息一会儿。”又看了看殳懰,“你也和四阿哥一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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