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无用而逍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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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为人生插上艺术的翅膀 |
其实,抛去文人画论里对于“匠人”的刻板印象和偏见,放眼望去,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包容万象是令人称奇的。“匠”的文化颇有意思,在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里,只有“匠,木工也”,保持着无感情色彩的态度,但是渐渐地,一方面“匠作”用以衬托文人阶层的高雅,一方面文人又以“匠门弃材”谦称自居;一方面“匠气”形容作品多工匠习气,只注重工艺技巧,一方面“匠心”“匠思”用以形容精巧独特的心思,就连BBC发行的大师系列纪录片《Power
庄子曾讲过很多匠人的故事,庖丁解牛算是最为著名的了,在这里,展现的不仅仅是屠宰匠的技艺超群,而是显露了通“道”的智慧。而在另一个匠人石的故事里,匠人石和徒弟看到一棵被人们当做祭祀神灵的栎树,高大而挺直,观赏的人群涌来涌去,匠人却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徒弟觉得奇怪,因为不曾见过如此壮美无比的大树,可匠人石却说这是棵“散木”(没有用的树),这棵树做舟会沉,做棺木容易腐烂,做器皿容易毁坏,做柱梁容易被虫蛀,“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古能若是之寿”。树神竟托梦给匠人石,说自己是以无用才得以生存下来,不然早已被砍掉了,还愤怒地说匠人石不过是“几死之散人,又乌知散木”。匠人石把梦告诉给徒弟,徒弟迷惑不解,这树木求无用,为什么又要当祭祀之树,让人供奉瞻仰,而也只有匠人石这样的“散人”,才明白这“散木”的“道”之所在,了解这棵树的寄托,是不愿意被不了解自己的人辱骂与伤害而已。“匠人”在这里,成为洞明人世哲学的智者,他深知有用与无用可相互转化,就像人们常说的因祸得福,因福得祸一样,而“有用”会招来世俗之人的攻击,“无用”之道却能成为真正的“大用”之材,也因此逍遥游于沧海人世。
前些日子,吕胜中老师策划了名为“匠气”的展览,“匠气”,一个颇受文人画家排斥和当代艺术家不屑的词,却与实验艺术紧密联系起来,从“匠气”的重新释读,论及艺术之“道”与“器”的微妙关系,再与当下文化背景的思考、展现发生关系,很有意义,也很值得思考。在这个提倡多元化的世界里,面对太多的信息和选择反而容易迷失自己的文化道路,梁漱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里,反对人们随便持中西文化调和论,认为这是一种不真切的态度,因为没有真正认识东方文化的价值,也没有留意西方化究竟为何物,东西文化之根本是不同的,东方的文化不可能从东方人头脑里连根拔除,西方文化的根本精神也不是顺藤摸瓜就能摸到的。人类的大文化如此,文化所囊括的艺术更是如此,潘天寿也曾从绘画角度提出著名的观点“中西绘画,要拉开距离”。中国的文人画,待抛弃了技艺的创新之后,也只是给小我的世界加了一个又一个紧箍咒,也终在明清走向了四王的僵局,而到了近现代,醉心于西方绘画的观念,更是让很多中国画作品变得模棱两可,失去了自己的独特韵味。
也许,中国当代艺术的突破,不是回到85新潮那个方刚血气的时代,抛弃所有的创作技艺,一味只求观念的标新立异、语出惊人,却忽视了视觉本身的艺术性和创新性,用哲学代替了艺术,而是需要静心沉淀,在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里寻宝,把匠气的“无用”化为有用——不禁想起那提出“文人画”概念的苏轼,也信奉着老庄思想里的“无用之用是为大用”,而那逍遥自在的吕洞宾更是“颠倒五行凭匠手,不逢匠手莫施为”。
《匠气》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