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话题,最初是看喜欢古代琴棋书画、崇尚古韵的竹林第八闲的一篇博文《恍兮惚兮》,她在文中谈及自己的学习感受,“每天沉在西方现当代理论中,自己也变得沉甸甸的。凡想一步,便是长长的名字,拖曳着成串的生平身世。说到底,我还是身、心里需要中国的性情。鞭辟入里的思想交锋,终究没有深入人心的语言来得温情脉脉”,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喜欢在知识上东啃西刨的小狼。
在日新月异的当代社会里,我们的语言、文化、思维方式越来越多地吸收了外来的元素,渐渐地,我们自身已经淡化了原始的模样,甚至一味地浸泡在现当代的土壤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结果不是因眼花缭乱的肥料营养过剩,枝叶茂密,茎干细弱,一不小心还撑破肚子,或者匍倒在地,就是因一股脑只吸收单一的元素,固执己见,营养不良,贫瘠枯萎。需要不时给思想松松土,用古人智慧的清水浇灌,甚至忍痛剪掉空长的枝叶,更重要的是放到生活里晒晒太阳,经历风吹雨打,思想的种子才会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想起下午在美院听诗人西川老师的讲座,紧张的女主持人一不小心把演讲主题“中国古典文学在西方的影响”说成了“中国古典文学在西方的发展”,西川老师开玩笑地说,中国古典文学在西方没有发展,没有枯萎都是好的了,其实更应该谈的是如何接受。话又说回来,西方人接受中国古典文学的程度让人惊诧,西川老师介绍了翻译《诗经》《庄子》等儒、道典籍和诗歌文学的西方人理雅各、萨瑟·威利、庞德、哈密尔等,他们的翻译充满了语言和思想上的误解,却透露了对古代文明有丰富生命力的解读,也促进了20世纪初期西方对中国古代文化的狂热兴趣。西川老师也感慨说,文化就是这样,颠倒来去,颠倒去,充满了误读,却推进了文化的发展。就拿哈密尔来讲,他所翻译的李白诗歌十分有趣,如李白的《独坐敬亭山》,哈密尔把最有名的句子“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翻译成为“We
sit together, the mountain and me, until only the mountain
remains”,即“我们坐在一起,山与我,直到只有山留下”,把李白原有的怀才不遇的孤独之感,变成了更加哲学化的思考,或许融入了更多译者自身对于生活的感受。
更是有意思的是这些翻译者的生活,另一位翻译《诗经》以及李白诗歌的庞德,作为一个古典文学的大翻译家竟然推崇墨索尼尼,二战时期留在意大利,整日在广播里劝说盟军投降,盟军获得胜利时,他从山坡上骑车进入盟军军营想要投降,美国士兵以为他是卖自行车的就把他赶走了,战后庞德被抓,被判叛国罪,在生命中最后十年里,他天天坐在罗马的圣马可广场,在其诗章的最后写到“不要说话,让风说话,天堂就是一阵风”;翻译唐代僧人寒山子诗作的比尔·伯特,笔名“赤松”,早年颠沛流离,白天做走私犯,晚上别人喝酒寻欢时独自翻译《寒山诗集》,也终究炼成了一代大翻译家、汉学家和作家。
生活本身比荧幕里光怪陆离的世界更加精彩,值得为象牙塔里的思想搭一张生活的梯子,走出坐井观天的小天地,走向更为广阔的大千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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