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后等待成绩的那段日子,我像着了魔似的,关在屋里哪儿也不想去。妈妈怕我闷成书呆子,拉我跟她去菜市场买菜。
那天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街上没有汹涌的人潮,偶有车辆呼啸而过,水花四溅。然而还未进菜市场,就看到菜市场入口的街道两旁,站满了披塑料雨衣,戴斗笠,甚至干脆头扎塑料袋,穿拖鞋的菜农们。有的大声吆喝,有的与买菜人讨价还价,不时嘀咕一句“我也想早点卖完回家呢”,有的则静静地整理竹筐里的蔬菜,那些小家伙享受了天然的沐浴,像印象派的画一样色彩鲜亮,冲击着买主的视觉。
走进菜市场,街边小店的伙计正点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豆花,另一个抱着一笼刚蒸好的大馒头在躲雨的行人中穿梭。而农民们则站在露天坝,塑料棚,屋檐下卖着他们的菜宝宝。
跟着妈妈扎进一群买丝瓜的人里,提起一根水灵灵的丝瓜递给她,她却摇头说:“不要那种淋了水的光生生的,往往不新鲜,灰扑扑的才好。”呵,没想到菜也是不可貌相的。
雨突然劈头盖脸地下起来,打得屋瓦噼里啪啦响。一些菜农心满意足地收拾空篮子,踏着水花回家了,留下一地菜叶,任一群麻雀风雨无阻,蹦蹦跳跳地寻觅散落的菜籽。没卖完的紧缩在屋檐下继续卖菜。一位皱巴巴青布衣服的老农,头顶篾条编的斗笠,披着铺满棕毛的蓑衣,挽起泥浆沾染着的裤脚,布满岁月刻下的沟痕的双手,紧抱着一个箩兜,里面装着一只浑身发抖的花公鸡。如今这样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很少见到了。老人神情凝重地仰望,是怕屋檐的流水弄湿公鸡?是祈祷老天爷能让鸡卖个好价钱?……很想为老人做点什么,大雨却催促我们匆匆前行。只能默默祝老人家好运了。
又来到一家生意红火的鱼铺前。那些买鱼人用美食家般挑剔的眼光慢悠悠地选着,可让捉鱼人忙坏了,在冰冷的水里捉惊慌的大鱼。鱼还不时来个精彩的跳跃,弄湿了捉鱼人的衣服,他们冷得直哆嗦,抱怨了几句,又继续捉鱼。
妈妈给我讲了买鱼的技巧,就忙着买鱼了,鱼铺对面的一个鱼贩吸引了我。他脚下只有一盆小鱼,偶有路人和他讲价,他的头总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唠叨着:自己辛辛苦苦钓的呢……很久没人过问,他就呆呆看着鱼盆,又伸长脖子打望对面的鱼铺,看得没劲了,便一手夹着撑起的雨伞,一手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钱,慢慢地数。终于一对年老的夫妇买走了一些鱼,那鱼贩的笑容像水花一样绽开了,竟还玩起水来。
穿过菜市场避雨的巷子,一群老人坐在一家昏暗的小店里,喝着烧酒,嚼着盐花生,抽着老式烟斗,在袅袅烟雾中述说往事。刹那间,我仿佛是在看一部无声的老电影,耳边只有雨水重重轻轻地滴落在瓦罐上的声音,为他们伴奏。
离开菜市场不久,提着满满几袋菜的我已浑身湿透,却忍不住回望,那里已隐入茫茫的雨色中。此时,干枯的心田似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顿时纯洁净化,爽快了许多。而我也从心底里感谢妈妈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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