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 2017年05月04日 星期四 北京青年报
◎荆洲
这四十年的时间长河,历经求学、成家、立业,几次大浪淘沙,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坦然笑纳过去的自己。
记得当初自己被拉进小学群时,内心扭扭捏捏地多少有些抗拒,现在才明白,不是不愿意和昔日好友团聚,更多才是忐忑和慌张。
就算小学毕业,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青春刚开始萌动,人生这本书刚刚打开还不忍细读。如今我们已入不惑中年面临奔五的门槛,有些人甚至已经升格为爷爷奶奶。这四十年的时间长河,历经求学、成家、立业,几次大浪淘沙,到如今天各一方,其间的改变可以说是惊人的、匪夷所思的,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坦然笑纳过去的自己。
一旦入群,那份担心很快被老同学的热情溶解,慢慢从最初的不知从何说起,到打开话匣子逐渐热络,那些可气可爱的傻样又在眼前鲜活起来。
猜想是从一张班级合影开始的,这张照片也不知被谁珍藏了多少年,跟着主人辗转多少个地方,总之现在能够翻出来,都快成了古董。依靠背面模糊的小字,我们开始辨认名字,再和正面一张稚气的小脸对照,怎么也不敢确认和如今那个方头大耳脸盘松弛的中年男人,妆容精致卷发蓬松的女人就是一个人,这种猜想的结果是引来一阵惊呼一阵唏嘘。
现在可好,一群人帮你回忆,你再不是从爸妈嘴里说的“乖孩子”,或者兄弟姐妹说的那种“榜样”,他们七嘴八舌像个摄影机,一起长大的发小,才不管你现在干什么,抖落起你当年的小料,一点不含糊。
“那时,你扎了两只羊角辫,腰板直溜,表情特别严肃,我们都不敢跟你说话。总觉得你说出的话,我们接不了……”
我是这样的吗?扪心自问,当时的自己确实感到学习压力,抓得比较紧,但是不至于动不动在同学中逞强高傲鹤立鸡群,这不应该是我的作风啊。
“那时你穿着补丁裤子,磨得发白,当时不叫牛仔布,大概叫石墨兰劳动布。一下课你就喜欢玩双杠,当时女生没有几个玩双杠的,就你喜欢,还天天去。”
没想到,我这么多的“英雄事迹”他们还记得。其实那时候是贪玩,只要一下课,我和几个小伙伴就抢先占据双杠,在上面翻几个跟头下来,浑身才松快。上课铃响起,我们便飞一般冲进教室,在座位上坐定,还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这时候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好在意念里念自创的咒语“沉淀……沉淀……”
“一滴水能反映太阳的光辉,一件小事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这是俺们班主任口头禅,一想起她,就想起了她这句话。她教语文,我是学委,打交道比较多。记得有一次期中考试写作文,我在作文里引用了泰戈尔的诗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当即给我作文满分,还被当成范文全班朗读。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我在收获赞誉的同时也收获了不服气、不屑等复杂的情感,遂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同学之中有老总也有普通工人,有人多年旅居海外,大部分人温饱自足。有一个男生小名“大肥子”,九十年代初趁着好政策,帮人搞运输,在工地淘到人生第一桶金,最先富起来,结果在喝酒回家的路上骑摩托车超车出车祸再也没有醒过来;还有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记得当年她的麻花辫总是编得最整齐,皮肤白皙,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很是受宠。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想不开,她竟然在母亲坟前喝农药自杀了,留下很多疑问至今不明不白。同学们说,还记得她当天闹着要请大家吃五分钱一根的冰棍的情景。
大部分人挣着不多不少的一份工资,生活不上不下维持温饱,惟有盼儿孙有出息。在老家的他们经常聚会,同学情持续发酵升温,有的已经结成儿女亲家。前几年铁岩和红英组织了一场同学会,他们戴起鲜艳的红领巾,仿佛又回到自己的童年,围绕在老师周围,还像儿时一样搂着她的肩膀照相。现在的老师头发银白身形佝偻,看起来那么娇小,不知道是我们真的长大了还是她变老了。
那天夜晚,同学群里群情激动,祝福声此起彼伏。我抑制不住冲动,拨打了老师的号码,听到手机里传来她久违的爽朗声音,时光又一次将我带到12岁那年。
我们从这个人想到了那个人,絮絮地不知道说了多久。放下电话,我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岁月不再轮回,我们变化太多,有的人去了不再来,毕业纪念册上只留下一个名字。高兴的是自己还有回溯当年的勇气,直视当年那个默默无闻低到尘埃里的自己。如今的我们庆幸,还能以一颗少年之心重新聚拢,并怀念匆匆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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