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里听秦腔

 

    昨天，我在《白鹿原》里又听到了秦腔。

    我曾在河南和陕西交界，在秦腔的边缘工作生活过六年。我熟悉画面里的风俗，人物甚至故事。好像我前世就在那里。无论在何处碰见秦腔，我的脑回里都会震动，撕裂，生疼。秦腔沉雄、高亢、凄厉，满怀挣扎。但秦腔不属于城市，不属于那些衣食无忧、没有历史感的人们。秦腔的外表是粗糙的，像土地里摸爬滚打的农夫的面色、五官和比皱纹还宽的黑棉衣裤的皱褶；它的旋律像粗瓷大碗里的手擀面，宽阔、劲道、拧作一团。它的灵魂是：活着然而死去活来。当1983年秋天，我在潼关的某一处山坳第一次听到秦腔，仿佛听见一只伟大的孤独的夜之狼吼出最惊人的苦难。我们沿着陇海线一直西行，一直听见；我们装满火药和硝烟的历史内心，一直听见；一直听见，一直听见，一直听见，·····直到我们灵与肉的锁链哐当断掉的那一刹。（百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