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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2011-05-27 06:54:09)
标签:

家居

李大明

黄山

林敏

钟毅

狗男女

婚姻

王散木

情感

分类: 小说

陷阱

 



陷阱

 

  初冬的一天,北京的天阴阴的,风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拍打着窗棂。钟毅冲杯咖啡,望着杯盘狼藉的餐桌,想着如何打发这老婆不在家的苍凉。林敏去广西了。行前,她买回牛奶、面包、午餐肉,真空小菜、八宝粥和一冲即食的玉米粥,把冰箱塞得满满的。

  她知道她不在家,钟毅是不会开伙的。

  女人是蜗牛,到哪儿哪儿是家;男人是雄狮,离开女人就是流浪汉。妻子不在家,钟毅心里只有挥之不去的无聊。

  “咚咚咚!”突然门被敲得山响。这哪是敲,是捶,是砸。

  “谁呀?”钟毅很不愉快地问。趴在门镜上一看,是一个年轻女子。老婆不在家,是不能轻易放女人进门的。“你是不是砸错门了?我家不欠水费、电费、医药费,也不欠农民工的工资。”钟毅隔门说道。

  “开门,我是李大明的妻子。”她气呼呼地说道。

  “李大明?啊,对不起,进来吧,林敏出差了。”钟毅打开门。李大明是林敏的顶头上司。

  “我要跟你谈一谈。”她冷冷地说。

  老婆不在家,老婆的上司的老婆要和我谈谈,谈什么?她老公是我老婆的领导,我老婆是我的领导,那么她就是我的领导了?这是哪儿和哪儿啊?钟毅莫名其妙地把她让进客厅。这位女士黛眉轻颦、身着款式新潮的红色皮衣。她坐在沙发上,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戚戚惨惨,悲悲切切。

  “您不要伤心,有话慢慢说。”钟毅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地劝说。

  “我被那两个狗男女耍了。林敏,这臭不要脸的女人……”她哭着骂道。“你怎么骂人呢?”钟毅气愤地跳起来。她不会是精神病吧,要不怎么会跑到我家骂我老婆,这不是骑我脖子上拉屎么?她老公别说是副处,就是部长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林敏和李大明这两个狗男女早就搞到一起了!他们总在一起,我还自欺欺人地想他们可能是工作关系。今天他们单位有人打电话给我……”她瞪着熊猫似的眼睛对钟毅说道。她的话像锤子砸在钟毅的脑袋上,他蒙了。

  “你不能听风就是雨……”钟毅有气无力地说着,抓起电话打给林敏。“别打了,他们的手机我都打过了,关机。”

  林敏的手机的确关机。钟毅不死心,连拨几遍,她干吗要关机呢?他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前所未有的绝望将他的心绪彻底覆盖。钟毅之所以35岁才娶妻,怕的就是这种事啊!

  “会不会有人报复他们,会不会搞错了?”“那人说,11月29日,他们还在和平门附近的一家宾馆开过房。我请人帮忙查了,确有此事,他们是用李大明的身份证开的房。”

  钟毅翻了一下工作日历,那天他去京郊采访,很晚才回来,林敏没在家。钟毅以为快到年底了,她工作忙,就独自睡了。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钟毅不知道。这种事情以前屡有发生。我太蠢了,林敏说要跟李大明去广西出差,我要开车送她,她不让,原来这里面有勾当啊!

  

  上帝啊,为什么让我和父亲遭受同样磨难?林敏啊,我们在黄山上锁同心锁时,你不是说过:如果背叛婚姻和爱情就来此处跳崖么?

  钟毅一直阻止母亲来看林敏,就是担心林敏有朝一日像她当年那样,做出令男人蒙羞的事情来。

  钟毅母亲年轻时特别漂亮,在医院当护士;钟毅父亲原是军官,转业后在农场当干事。钟毅10岁那年,母亲有了外遇,跟父亲离了婚。在母亲离家的那个春节,家里的凄凉像窗外“呜呜”呼啸的西北风,搅得周天寒彻。小钟毅望着那桌父亲烧的菜默默流泪,执意不肯动筷。好像只要一动筷,妈妈就再也回不来了。父亲劝他不听,最后火了,抬手把桌子掀翻了。后来,父亲蹲在地上收拾了那片狼藉,又猫腰钻到厨房重新烧菜。炉火映红了父亲的脸,两道泪水闪闪发光。在那一刻,钟毅对母亲的思念转为怨恨。

  母亲的外遇和离家是钟毅心头一片飘逝不去的阴云。钟毅羞于谈母亲,她跟父亲离婚后,再婚过三次,婚龄一次比一次短。父亲却一直没有再婚。钟毅成年后,对婚姻有种莫名的恐惧,女友交了不少,每当提及结婚,他就退却了。在34岁那年,他认识了林敏。她27岁,获取硕士学位后考上公务员,在某部委的计财司综合处工作。

  林敏跟钟毅算得上老乡,他家和她家,都在北大荒那圪垯。她长相寻常,既让人挑不出什么缺点,也总结不出什么亮点,属于那种没有什么魅力、见过几面都难留下印象的姑娘。钟毅对林敏说,我想找一位可以托付自己那颗流浪之心的女人,她要保证今生今世忠诚于爱情,永不背叛。林敏笑着跟他击掌说道,我们不谋而合!

  钟毅跟林敏讲述了自己的母亲,讲述了自己的童年。

    她说:“如果你能像父亲还好,如像你母亲,那就麻烦了。”

    钟毅坚定地说:“我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只能像父亲!婚后我会守身如玉,绝不会背叛我的爱人!我倒怕媳妇像婆婆,娶回一位风骚女子。”他们家乡老东北有那么个说法,那意思是几代男人都走不出那个特定的女人圈儿。林敏听后陡然变色,像遭受莫大污辱。

  “好了,好了,就是你了!要没别的想法,我们下周就可以办手续。”钟毅拍拍林敏的肩膀说。

    他们就这样结了婚。

    一晃将近四年过去了,感情还好,但一直没要孩子。

    三个月前,钟毅对林敏说,我们俩加把油,明年抱个“金猪”。这三个月,钟毅不仅禁酒,而且还多吃水果少写稿。

 

    钟毅暗自神伤:母亲千不好万不好,还为那份夫妻感情坚守了12年,林敏连4年都没坚守到!

  他痛苦着,绝望着,悲抑着,愤恨着,可是无处发泄。

  那个女人则坐在钟毅身旁“嘤嘤”哭泣,悲痛欲绝地唠叨着。

    家里的气氛让人窒息。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那女人还在哭。

    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钟毅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她擦几下丢在地板上,他再递,她再擦再丢,不一会儿地上像落满被枪弹击落的白鸽。

  “我为他什么都付出了,他居然还在外边乱搞女人!要是没有孩子,我就跟他同归于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钟毅感到心中像插了一把刀,锥心地痛。他给自己倒杯红酒,一饮而尽。在牙缝挤出两个字:“离婚!”其实,钟毅恨不得将那两个狗男女碎尸万段,可是内心深处竟莫名地气短。钟毅想起老父亲,他老人家这辈子够不容易的了,自己不能再让他晚年失子。过去,钟毅笑过父亲没有血性,没有把跟妈妈通奸的男人杀掉,此时他才知道做男人有多难,尤其是一位有责任心的男人。

  “能不能给我一杯酒?”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钟毅说。他犹豫一下,还是给她倒了一杯。

  “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人的背叛!”在喝到第N杯酒时,钟毅想起了母亲、父亲,还有那个凄凉的除夕之夜,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他感到屈辱,感到命苦,感到内心深处有种无法发泄的东西在左冲右撞着。她递纸巾给他,依偎在他身边哭着。

  “我要……报复他!凭什么我要为他坚守贞操?”她哭着喃喃地说道。

    “他妈的,他们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不知是恨的冲动,还是心理不平衡的驱使,抑或是酒精作祟,在沙发上,他和她抱在一起,那满腹的愤怒和怨恨随之疯狂地发泄出去……

  

  第二天清早,钟毅从沙发上醒来,那个女人已经离去了。

  望着茶几上的两只酒杯和空酒瓶,他忆起了昨夜那疯狂的一幕。

 

  “你怎么会这样?林敏的外遇是背叛,你的外遇是什么?是堕落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是母亲遗传给你的风流,还是自己那不可一击的脆弱?我为我昏?”父亲大惑不解地问道。

 

  “为了我们婚姻的神圣。”钟毅说。其实,他是想让林敏在众人面前发誓忠诚于他!

  “你愿意嫁给尉钟毅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牧师问林敏。

  “我愿意!”林敏无限虔诚地说。

  牧师说:“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这一生一世的爱情,因为今天而完美。”

  这是最让钟毅陶醉的一幕,他请朋友把它录下来,多次有意无意地播放给林敏看,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婚誓。

  可是,他们没有贫困,没有患病,也没有残疾,仅仅那个倒霉女人的误解,他就背叛了自己的妻子!我多么狭隘,多么自私,多么的不忠诚,多么的不可信赖!钟毅悔恨不已地将拳头砸在自己的头上。

 

  当钟毅走进家门时,林敏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还压在酒杯下面。可能父亲已给过她打电话。她想解释,钟毅却软弱无力地说:“林敏,别说了。我要离婚,家里的一切都归你,我净身出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婚?我哪点对不起你?请告诉我……”

    “不,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资格跟你在一起,我不配拥有你那份爱情。”

  “你这是借口!你要离婚,可以,但你必须跟我说清楚,我哪点不好。我知道王李大明的老婆找过你,可是我告诉你,我绝对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他望着她,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讲述了那个荒唐的夜晚。林敏像一匹愤怒的母狼从沙发上跳起来,把沙发垫和茶几上的酒杯纷纷摔在地上,哭着用水果刀将沙发刺出了一个个口子……

  “为什么会这样?你当年怎么答应我的?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行!我们在黄山发过誓,谁要背叛爱情,谁就去跳黄山!你去吧,你去死吧!”她哭喊道。

  钟毅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上哪儿去,给我回来!”她疯了似的把他拽住,用头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的胸口。

  “林敏,你想让我怎么办,你说,我听从你的处置!”

  “我只要你忠诚于我,忠诚于爱情和这个家,做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钟毅五内俱焚,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第二天,当钟毅回到家时,发现原来的沙发和茶几不见了,换了一套新的。

  可是笼罩着家的愁云惨雾和内心的块垒依然还在。“我爱林敏、忠诚于林敏,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第四呢?你要发誓,要像你父亲那样做个好父亲!”

  “我不会发誓像父亲那样,我只能发誓做一个比父亲更好的男人,不仅要对得起我的孩子,更要对得起我的女人!”他说。

  “那么好吧,我原谅你了。我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我辞职了;第二,我怀孕了。”

  钟毅的泪水决堤而下。他知道她是为了不再见到李大明,走出那块伤心地而辞去那份如意工作的,她是为了坚守那份婚誓而接受了他这片废墟。

 

  晚上,钟毅和林敏拥抱在一起,和好如初。

  蓦地,林敏对钟毅吼道:“你怎么能跟那个女人干那种事!你怎么可以轻易就跟她上床?”说着,她一拳打在他的肩上。

  他知道,她的恼怒和愤恨需要时间冲淡,内伤需要爱和忠诚疗治。

  “你混蛋!到现在为止,你对自己罪恶的根源还没有清醒的认识!”她说着又打他一拳。

  “那你说,我的罪恶的根源在哪里?”他问。

  “信任,你对我在骨子里缺乏信任!对婚姻缺乏信心!对家庭缺乏作为男人的坚定不移的责任感!否则,你怎么会轻信我有外遇,怎么会干出那么荒唐的事?”

  那一夜,钟毅失眠了。林敏击中了他的软肋,这是他家两代男人心理的基因缺陷,是导致他和父亲婚姻悲剧的元凶!不过,钟毅比他父亲幸运,他找了一位能读懂自己的妻子;钟毅比父亲更幸运的是,有机会去改造心理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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