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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色，戒》中的“心殿” （一）
(2007-08-25 06:35:18)
张爱玲先生是我人生的导师，她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会影响我一生。她可以把人世的恐怖与柔和，罪恶与善良，残酷与委屈结合为一。让强者和弱者彼此有了了解，都成为善良的、欢喜的。她借项羽之口说道：“我们是被猎了，但我倒转要做猎者。”，我们可以看出先生既具有基督的女性美，同时又具有古希腊英雄的男性美。她的调子是阴暗而明亮的。明亮的一面是银紫色的，阴暗的一面是月下的青灰色。她犹如黎明的女神，清新的空气里有她的梦思，却又对于这个世界爱之不尽。
我更喜欢称张先生为爱玲小姐，她的短篇小说《色，戒》使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创作冲动。我力求要把《色，戒》的内心呈现在舞台上，因为它使我兴奋，使我痛苦，使我震颤，又使我宁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心灵感受。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句成语，在《色，戒》中，爱玲小姐有着不同的解释。王佳芝（亡家之）和汪政府特务头子易先生的一场生死之恋，也就是猎人和猎物（虎与伥）的关系，一翻一覆之间，竟产生了这样的“异”文“异”解，令人看了，真是毛发都竖了起来。
从描写中产阶级的荒凉，到人的热情与人心的深不可测——套《色，戒》中的说法，“像在身心内一个够不到的地方，拿它没办法，不去想它它也自管自在进行。”——一动念之间的超善恶的决定，就爱玲小姐本身整个写作的旅程看来，自是迈进了一大步。但是，难道这一层的转变，须得花23年的酝酿——从1955年的《五四遗事》到1978年的《色，戒》，须是23年了才能从葡萄化为佳酿？爱玲小姐所付的代价是何等巨大？它是爱玲小姐一生的心血和感受。
《色，戒》中有些地方交代不清很是难懂，如易先生解决此案的经过——当然这一点并不重要，就故事本身而论——是用暗场，省去了不少气力；但还是太简了，像是另一个特务“行刺失风后再回戏院，封锁的时候查起来有票根，混过了关。”底下的两句不甚清楚：“跟他一块等着下手的一个小子看见他掏香烟掏出票根来，仍旧收好。预先讲好了接应的车子不要管他。”
王佳芝的牺牲，像希腊神话征战出发时为了祭船，扑杀伊菲琪妮的那样。王佳芝的牺牲，表面上是为了正当的“名目”（抗日爱国），但是在反高潮的“艳异”空气中，“人性呱呱叫了起来”的手法掩映下，爱国抗日只是药引子，最重要的是人性掩盖了政治。事实的演变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王佳芝是她自己命运的主人，在生死关头，她像福楼拜的艾玛（《包法利夫人》），或者康拉德笔下的一些男主角，像吉姆老爷，诺斯托姆，为自己的一个理想——寻找罗曼蒂克的“纯纯”的爱而殉身。所以王佳芝的死，是介乎悲剧与嘲弄之间。本来悲剧与嘲弄，就很难界说的清楚。但就事论事，王佳芝在最后生死之间，有所选择，她是她自己命运的主人。所以嘲弄的意味，有胜悲剧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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