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渐在往一个深处走

从一场连绵的雨开始，仿佛来到一个反过来的世界

风拂着依旧光滑的街石，枯树上哗哗的翅膀

一路逼向街口，拍打着破旧的门窗和摇晃的屋顶

一直涌入我还在跳动的胸口，使事物变得荒凉、遥远

面目不清。像一个再也找不见的人，正从一些生活的场景里

慢慢退出荒凉的水土，内心的秘密和黑

从一扇关闭已久的门里走出来，朝向季节的深处

像一只木桶沿着石砌的井壁悠悠而下，在井口投尽绳索

就像我看见的一切：事物变成声音的碎片

仿佛亡灵的脚步追赶着另一种消失，没有边际

方寸间，给无辜的大地留下无数处空白

站在秋风里我像它的一个缺陷，不仅仅满足于风声

我几乎是虚枉的，而眼下，隔着整座房子的寂静

我又看到它们，看到一片片破碎的枯叶——

它们在惊呼，它们的颜色和情形像我飘荡的一生

需要弥补。用一种失落感和一大批过剩的稻草来修复

在那里，我必须始终保持一个乡下人的分寸

我开始变小的身体，在一场拖延时间的病中

一切都像秋天里的一场哗变，但它们有序地出发

把癫狂扫在我们的脸上，像一个愤怒的巨人

暗暗地培育着体内的力量，在贫穷的日子爬上爬下

它们首先穿过原野，之后，它们穿过了黑夜

一段长长的路线，它们中的勇士还被树枝打断了肋骨

一支逐渐壮大的队伍，围着城里的街道

绕着大地上的乡村，吹透无数的身体

还是无法从一张忧伤的脸上看透我们的岁月和人世

渐渐地去往一个深处，十月接下来的日子

尽是飘落的东西，我惊诧于它们的重量和硬度

以及梦境一样的成分，把天空变灰

我一生都不愿意歌唱的事物：衰败的和荒凉的骨架

遭遇着气流。让我不断看到落在地上的生活

整整三十九年，我都在打扫生活里的灰尘

幸福和悲伤这些生活中的杂碎，我一眼就能看见

我的废墟多么的孤立，断面上积满了黑暗

和渐渐在缩小的未来。我等待的狂风之夜

当荒凉，无辜，疼痛一并涌来，命运啊

怎能只写下忽闪的灯光和红色的孤独，以及弥留的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