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容锦悦

梅长大了,喜欢一个人做很多事情,比如逛街,看电影,话剧,画展,内心里有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那种清高与骄傲表现的很隐秘,她不希望被别人看出来,确切的说,她不希望别人了解她.再确切的说,她享受这样的孤独和自由,说实话,这样的感觉不是天生的,梅也有痛苦需要被了解的渴望,希望有个人能真正走进她心理去,但是,似乎这个人始终都没有出现过.记得小时候每年都要闹胃疼,闹的很邪乎,嘴唇都会疼紫,脸色发白,别人看来似乎要死的样子.梅妈非常镇定,家里日常用的药很齐全,梅从小就是个打针吃药几乎不去医院的孩子,除非梅妈认为搞不定了,所以,这点疼痛在梅妈眼里不算啥,因此,梅要寻求关注和爱的行为一再被忽视与放过了.可想,她心理累积了多少没有找到出口的情感压抑.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二十多岁那年夏天,胃又疼了,梅感觉快死了,半夜一个人躺在床上哼哼,开始声音还很小,没有引起梅妈注意,后来,梅妈走进梅的房间,就这样坐在梅的身旁,说,也没有电梯了,下不去楼,你吃点药就好了嘛.说实话,这完全在梅意料之中,她也不希望妈妈会紧张地带她去医院,因为以前发生过走到半路就不疼的事情,梅妈有点埋怨梅不听话.因此,二十多岁的梅心里也不清楚妈妈陪在身边到底是温暖还是多余.就这样,疼痛折磨了大半夜,肠子纽成一团,最后以上吐下泻为结束,第二天早上,梅轻松了些,梅爸梅妈说:看吧,就知道你会这样,总是乱吃东西.

这就不难解释梅长大后,对皮肉的疼,情感的疼,都到了几乎麻木的程度,受伤,流血,在梅眼里似乎和呼吸一样自然,没有大惊小怪的必要.又不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其实,恰恰说明了,梅把成长岁月里应该释放的需要全都收集到了内心的角落里,还上了锁.因为那些试图寻找关爱的本能屡屡受挫,皮肉的疼远远没有内心里的疼来的真切并深刻.那好,梅形成了表面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因为她知道,没有人在乎,自己干嘛要在乎自己呢?自己存在的价值很模糊.另一方面,梅有一种使命感,一种要父母认为她不值得去关注的使命感,好像只有这样才迎合了父母的愿望.毕竟她试过的都没用,得不到反馈,因此,她用她能用的方式和父母保持表面上的”互相关爱”,但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大家苦心经营的所谓快乐和平和,都是虚幻的.

其实,梅内心里需要被呵护的感觉和一个小孩子一样,尽管她已经不小了,但是,那部分没有被满足的东西时不时会泛起,那是个空洞,黑黑的,深深的,冷冷的,梅表面上的大无畏就是那个深坑的另一方面,那就是:深度决定梅否认它重要性的程度.于是,她才表面上看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但,只有那个坑知道,她缺了多少.

目前的状态是,梅意识到,缺失已经造成了,现在要面对它,这个勇气是梅没有想到的,过去背对着这个坑,现在要跳到那个坑里看看,看它到底有多深,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是,梅发现,坑似乎没有想的那么深,一方面可能原来它就没有多深,是梅的缺失感太强烈把它想象到很深,因为要把发生的所有事情找出一个元凶,,于是坑被夸大了功能;另一方面,梅有足够力量面对这个坑了,所以深度似乎不重要,也就显得不那么深了.

梅是个时而聪明时而笨的人,她反抗自己的成长,又渴望自己的成长,因为,成长意味着不能够耍赖了,不能随便找个理由缠住一个人了,不能事无巨细地和亲人汇报情况了,就象要离家的小狐狸,走出门口但一步三回头.因为家里太温暖了,那是几十年形成的一个情感漩涡,就算转的晕,但起码自己不费啥力气,想做什么做什么,没人埋怨她的坏脾气和无理要求.至于家中的梅爸和梅妈,或者梅身边关心她,爱她的人,她似乎还无瑕顾及,因为目前情况下,梅也闹不明白自己要不要成长的干脆并彻底,过去怀抱里的温暖太让梅留恋了,家人或亲人朋友的关爱在梅看来,有时候特别需要,有时候是个累赘,源于梅分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爱吧.这一课梅上的不好,没人教过,教明白过,或者,她压根也没有经历过.

成长源于要粉碎什么,和建立什么,粉碎一个泡沫里的虚幻,建立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能实在并持久,见证梅成长的人可能也会有不舒服,比如,梅爸梅妈经常抗议联系少,不了解梅的情况;梅的先生会反应现在要”支配”梅不象以前那么痛快了.但也有不同的声音,梅的老师说,别拔的太快,不然,根基不牢,受苦的最后还是你自己.

很多事情,梅说不清楚,但有一点能说清楚的是,痛苦这个词,解读和过去不同.体会痛苦的过程,现在也和过去不同,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梅也不清楚,因为她感觉太累,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同吧,和周围所有人一起面对这个不同吧,才能顺利并自然地走下去.如果有反复,也是正常的,因为,地球是圆的,人生也是圆的,也许今天的起点就是以后的终点.谁也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