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流感”正名始末

                    文/石渝，载于《世界知识》，有删节

      一个不适当的取名，会造成多少混淆，从“猪流感”身上可见一斑。

                      “猪流感”袭来

    2009年3月底，位于墨西哥城东面250公里的一处平坦山谷边缘地带，一个名叫拉格罗利亚村的村名陷入一种“怪病”的恐慌中，近百名村民先后出现了流感症状，用传统的药物治疗，却没有产生人们所熟悉的疗效。到4月3日，从这村庄里的一名五岁男孩身上提取的标本中，终于确立了他们有可能患上一种新型流感病毒。

    这种新型流感病毒汇集了猪、人类及禽类流感病毒基因片断，鉴于已经有了“人流感、禽流感”之称谓，当地人们就把这类人际传播的疾病称为“猪流感”。

    北美爆发“猪流感”一事，立即传遍了世界。几乎在同时，美国加利福尼亚也传出了“猪流感”疫情。

在人类的历史记忆中，还在留存着对这类恐怖流行性疾病引发的灾难的回忆。古雅典城鼠疫流行，顷刻都古文明城邦国夷为死城，欧洲中世纪的黑死病，近一半欧洲人口消亡，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流行于北美和南欧的“西班牙流感”更是夺命无数。2003年中国爆发的萨斯，也令世界陷入恐慌中。从2006年起全球各地都爆发了禽流感，所幸目前的高致命禽流感尚未大规模传染给人类。但专家警告，一旦禽流感病毒“异变”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具备人际传染能力。假如这类结果出现，全球将有几亿人口死于禽流感。

    在人们还对时隐时现的禽流感忐忑不安时候，突然爆发“猪流感”，而且它不仅人际传播，且传播快，发病急，它给予世人的震惊可想而知。

    墨西哥这个游人如织的国家，到了4月中旬，一下子突然改变了颜色，墨西哥城人人都戴起口罩，每天报送的疑似病例以成百的数量在增长，死于确诊“猪流感”和疑似“猪流感”的患者数量也在攀升。来墨西哥的游客聚减，有些国家甚至取消了与墨西哥城市之间的直航。

    4月23日，墨西哥政府宣布采取卫生防疫紧急措施，包括学校停课，取消大型集会活动，关闭娱乐场所，重大体育赛事禁止观众入场等等。25日晚，墨西哥总统费利佩·卡尔德隆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宣布墨西哥进入卫生紧急事态。26日上午，卫生部长何塞·科尔多瓦称，政府初步决定将这一紧急事态维持至少10天。政府之后几天宣布，从5月1日起到5月5日，作为强化防范疫情进一步扩散的手段，在全国范围内暂停一切“非基础性”公共事务和经济活动，放假五天。总统卡尔德隆呼吁全国人民长假期间“呆在家里”，避免出行。

    由于墨西哥城的餐饮店悉数关门，有些居民担心，他们要不死于“猪流感”，要不活活饿死。

    几乎同步，“猪流感”在美国的情况也是一天比一天糟糕，甚至有人怀疑刚从墨西哥访问归来的奥巴马总统是否染上了“猪流感”，国务卿希拉里声称患上流感，但否认是“猪流感”。

    疫情开始向全球扩散。从目前的情势上看，疫情主要集中在北美，但它正快速传向亚洲，传向南半球。据专家预测，南半球搞不好，可能成为这场流感危机的重灾区。这简直是个不幸的预测，南半球以穷国居多，一旦传入这些国家，将面临灾难性后果，就如当年艾滋病毒，发现于富国，却最终成了穷国的灾难。

    世界卫生组织已经连着调高警戒级别，到5月5日，世界卫生组织建议把警戒级别提高到最高档次。由于一些国家开始用世卫要求的规范开始进行防疫工作，对一些从疫区进入本地的旅客开始进行为期数天的医生隔离观察，也导致了疫区国家政府的不满，但经双方友好沟通后，问题基本得到平息，如中默之间对医学隔离措施的争执很快就解决了。

    截止到5月6日，在墨西哥，全国确诊猪流感的病倒接近1千例，其中确诊死亡为26例。在美国，确诊染上“猪流感”患者长升到300多例，确诊死亡两例。疫情主要分布在纽约州90例，伊利诺伊州82例，加利福尼亚49例，得克萨斯州41例，特拉华州20例。美国国疾控中心代理主任理查德·贝塞尔说，除这些州之外，美国50个州可能都将发现确诊病例。

    在加拿大，根据加拿大公共卫生局5月6日前一天公布的最新统计数据，加拿大确诊患者增加至165人。

到6日，全球确诊病例已经激增至400例。

    加上疑似病人和疑似猪流感死者，这些数字即刻之间就会膨大到惊人程度。

                        猪无端受累

    假如猪会说话，猪肯定会大声喊冤。在这一场来势汹汹新型流感疫情中，猪无端受累，而这基本上来源于人类的疏忽与无知和不必要的恐慌。

    事情还得从全球第一例确诊“猪流感”的地方说起。

    4月3日自在墨西哥的拉格罗利亚村确诊了首例“猪流感”病例之后，媒体一下子把注意力对准了这一地方。

    巧的是，村子后面，就是一个叫“卡罗尔农场”的大型养猪场，它距村子仅有数公里，农场雇员一部分就来自这个村子。

    有人指责道，这家养猪场不按卫生规定经营，露天堆放猪粪，招来成群苍蝇，还令当地空气、水源受污染。

    媒体记者蜂拥而来，直奔农场。农场发言人坚持说，农场里的牲畜“健康状况相当好，没有什么疫情”，“我们的猪没得病，我们当然也不是猪流感的病源”。

    世界粮农组织首席兽医约瑟夫·多梅内奇否认了“猪流感”的新病毒株与生猪有直接关联，他说：“没有证据显示食物链受到威胁，目前这是一场人类危机而非动物危机。”很多科学家出面证实，“猪流感”只是人际传播，还没有证据显示是猪传给人类的。

    然而，没有人愿意相信，人们把简单字面“猪流感”同“猪”及“猪瘟”联系在一起。

    埃及闻讯后，政府下令连夜宰杀所有生猪。

    先是几个国家和地区严禁从墨西哥和美国进口猪肉，接着就出现“跟风效应”，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禁止来自北美的猪肉和猪肉制品进入本国和本地区市场，俄罗斯做得更“绝”，禁令不仅覆盖疫情主要发生地北美，甚至把零星发生“猪流感”传入性病例的欧洲国家也包括进去，导致欧洲国家强烈不满。

    市场上猪肉价格也是一落千丈，无人问津，这对以奉献鲜美食物给人类为荣的“猪先生们”，是一场莫大的打击。

    猪不仅受人误解，还遭人“恶搞”。捷克一位大牌记者在私人博客中上传了一段视频。视频中德拉巴沙与5名同事聚在一起谈论工作。德拉巴沙突然问同事说：“伙计们，劳动节了，我们最近都在为什么而劳动啊？”由于最近德拉巴沙和同事们都在忙着采访有关猪流感的新闻，甚至连休假日都一直忙于报道猪流感了，于是5名同事在听完德拉巴沙的问题后，都开始学习起了猪叫。在看到同事们学猪叫之后，德拉巴沙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学起猪叫，声音怪异，带有恶搞的意味。这样的举止不仅污蔑了猪的形象，也对这场“猪流感”中死去的患者家属的极大不尊重。

                          正名呼声

    “名不正，言不顺。”这不经意的一个称呼，竟引发了很多不必要的问题，误导了人们的判断，这使得很多学者和专家及官员们不断呼吁给“猪”正名，统一给这一流感病毒使用科学合理的名字。

呼声中分出几派，大至分为“属地派”和“学理派”。

   “属地派”的主张是按世界通行的用流行病最初爆发地来命名，如“西班牙流感”。世界动物卫生组织4月27日发表声明称：“新型病毒是一种混合体，集中了猪流感病毒、人流感病毒和禽流感病毒的特征，因此称它为‘猪流感’其实是用词不当，按照最初的发生地点，应该更名为‘北美流感’”韩国、巴西等国家的养猪协会也纷纷发表声明，呼吁媒体将“猪流感”改称为“北美流感”

    而以色列卫生部副部长则建议把它直接命名为“墨西哥流感”，韩国家林水产部也正式表示，支持“墨西哥流感”一说。

   “学理派”的主张，则是通过科学的化学药物分析后，以其病毒的特性来科学命名，如2003年的“萨斯”（SARS），就是“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的英文首字母缩略词。欧盟卫生专员维西南政法大学利欧在4月28日记者会上表示：“为避免给畜牧业等一些产业带来负面影响，将不使用‘猪流感’这一称呼，而是称之为‘新型流感’。”

    美国也持学理派的观点，坚持把“猪流感”称为“2009年H1N1流感”，或直称为“H1N1流感”。

    相比较而言，“属地派”把疫情与特定地名联系在一起，虽然容易被人掌握，但疫情一旦遏制后，此名称则一直延续下去，可能给这一地方造成形象长期受到损害的后果。“学理派”虽然避免了这一缺陷，但专业名称，不便于大众媒体传播，不利于动员防疫和科学普及。

                   世卫正式定名

    鉴于引发的混乱，世卫准备给“猪”平反。4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从当日起，该组织不再使用猪流感一词指代当前疫情，而开始使用“A（H1N1）型流感”，翻译到汉语环境下，就是“甲型H1N1流感”，简称“甲型流感”。

     世卫组织发言人汤普森解释道，之所以更改当前疫情的叫法，是因为“猪流感”一词容易误导消费者，农业界和联合国粮农组织已就此表达关切。

    显然，世卫在改名时采用了“学理派”的观点，但比起他们建议的称谓，更显科学。历史上“西班牙流感”病毒是H1N1型，“亚洲流感”是H2N2型，“香港流感”则是H3N2型，而目前高致病禽流感是H5N1型。

“病毒是被坏消息包裹着的一片核酸”，著名生物学家、1960年诺贝尔医学或生理学奖得主梅达沃曾这样定义它。生物病理学家童光志说：“出现新型和强毒性病毒是因为构成流感病毒遗传基因的核糖核酸的突然变异。以前大约每隔10至40年就会出现一种高致病性病毒，病毒平均每年有10次突然变异，30年就有300次，大概在300次突然变异中，就有一次变成强毒型。”

童光志解释说，所谓H和N，指的是病毒表面的两大类蛋白质。H是血细胞凝集素(Hemagglutinin)，其作用有如病毒的钥匙，用来打开及入侵人类或牲畜的细胞；N是神经氨酸酶(Neuraminidase)，能水解红细胞表面受体特异性糖蛋白，促使病毒在宿主体内自由传播。根据H和N的序列和结构，A型(甲型)病毒可由16种不同的H亚型和9种不同的N亚型排列组合而成(如H1N1，H3N2，H5N1 等。

世卫把“猪流感”正名为“A（H1N1）型流感，也把这场疫情与真正的猪身上的流感（那才是真正的猪流感）区分开来。世卫表示，为了全面应对这场疫情，从现在起，全球范围开始监测猪患的流感，即猪流感，而不是人患的“猪流感”。加拿大报告了一例猪身上发现的猪流感，但不是我们目前疫情中的那个概念的“猪流感”。

世卫给“猪”正名之后，市场猪肉销售明显回升，人们对“猪”的盲目恐慌得到缓解。

传染源在何处

疫情一开始出现，生物医学家就通过流行病调查手段，努力寻找传染源，找到传染源，这会对最终和彻底给“猪”平反提供最直接的支持。

疫情爆发之初，墨西哥方极力否认是源自于墨西哥境内。墨西哥政府首席流行病学专家米格尔·安赫尔·莱萨纳坚持认为，墨西哥境内的病例之间尚未发现有何联系。他提到，感染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患者的可能是一种来自亚洲的流感病毒，进而南下；但病毒也有可能源自墨西哥，随后北上传播。

他显然是暗指传染源在中国。

有境外媒体网站称中国福建省福清市和长乐市个别地方发现一些死猪，妄称墨西哥流感疫情可能来自中国福建。

而实情是，当地有些养殖户违规丢弃死猪，系常见的仔猪黄白痢、仔猪水肺病导致少数仔猪死亡。中国农业部驳斥了“疫情源自中国说”，称，中国未监测到此次北美地区感染的猪流感病毒。

有媒体报道，疫情的传染源可能就在美国加州。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国早在3月30日就在为一名咳嗽发烧的10岁男童进行病毒化验中，偶然发现了一种他们不认识的新病毒，但未引起重视，这个发现应比墨西哥早。

也有媒体报道说，这种新病毒是美国一家有军方背景的生化武器研究中心最新研究出的“产品”。据说，该公司早在去年就从印度尼西亚送给世卫的禽流感病毒样本中提取了基因片断，他们通过组合处理后，就制造出了这类新病毒。由于保管不慎，流入坊间，才引发此祸害。据说，这家生化公司的老板是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由于这类报道带有传奇色彩，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就像当年中国闹“萨斯”时，有人直喊是美国对中国的生化战，而美国遭受卡特里那飓风灾害时，也有人说是俄罗斯对美发动了气象战争，这类“阴谋论”并没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