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布斯的无用之用
(2012-02-13 12:3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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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一幢老旧的斜顶房屋被低矮的栅栏阻隔:房子有两层楼高,是英式都铎风格,红砖墙上爬满蔷薇,四周绿树环绕,庭院开满鲜花,后院还种着几棵长着鲜红苹果的苹果树。这就是乔布斯位于加利福尼亚帕拉阿图市(Palo Alto)的家,地址是2101 Waverley Street Palo Alto,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在谷歌地图上输入这个地址并观看它的街景,所见跟我在现场看到的几乎没有两样。
在跟一个朋友开车经过那里之前,我们还煞有介事地计算了一下自己与乔布斯“不期而遇”的概率:如果乔布斯还会像他的邻居所说的那样“从屋子里出来看看天气和邮箱,每天一两次,每次一两分钟”,那么我们在24小时中见到他的概率应该大于千分之一。
这一天是2011年10月3日。
Waverley街在帕拉阿图市属于中档社区,乔布斯的邻居大都是附近硅谷公司的普通工程师。平日这条街上并无任何安全戒备,但来访者都会自觉保持分寸。从全球各地赶来的“果粉”,最多也只会在乔布斯住所外小心翼翼地拍张照片留念,乔布斯还曾特意关照过,希望这些访客们不要打扰他的邻居。
我不算“果粉”,也没有去他家门口拍照片。但作为记者,采访对象就在数十米之外,我却只能过其门而不入还是件大大的憾事—3天之后,这一遗憾变得永远无法弥补。
就在10月4日,苹果近年少见地在位于加州库柏蒂诺(Cupertino)的公司总部举行了新产品发布会。我跟来自全球没有邀请函而无法入场的记者们一起,在一门之隔的草坪上坐下,通过手机和iPad观看发布会直播。
记者们的评论焦点除了刚刚发布的iPhone4S,还有新任CEO蒂姆·库克的演讲表现。有人认为他举手投足都酷似乔布斯,有人认为他还缺乏一些演讲技巧。在我看来,乔布斯的演讲固然充满技巧,但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发自内心地把产品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来介绍—乔布斯像极了一个在家里大宴宾客的主妇,在端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后,故作矜持地欣赏宾客们饱餐一顿的神情。
没有了乔布斯,iPhone4S发布会就像一场主妇缺席的家宴。
10月5日早晨,几乎永远是阳光灿烂的硅谷迎来了不多见的阴雨天。一向平静的加州小镇库柏蒂诺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一名工人在开枪射杀三名同事后夺车逃逸,荷枪实弹的SWAT(特殊武器与战术)防暴警察从库柏蒂诺开始在附近小镇挨家挨户进行搜索。
5日傍晚时分,登录苹果公司官方网站的人们突然发现,网站看起来跟往常不太一样,首页从熟悉的欢迎页面变成了一张乔布斯的黑白头像:照片上,乔布斯戴着那副约翰·列侬式的圆框眼镜,用大拇指微微扶着下巴,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就好像他想告诉我一点什么”,小说家Nicholson Baker在《纽约客》的纪念文章里回忆当时的情景。
随后,他在网页上看到了一行小字:乔布斯(1955-2011)。
这天,纽约高中生Reenan Thompson正在纽约第五大道的苹果全球旗舰店门口安心守候,这是他在店门口搭起帐篷等待苹果发布新产品的第9天,再过9天,他就能成为全球最早获得iPhone 4S手机的消费者之一。跟一些对这款产品失望的人不一样,他坚信iPhone 4S手机非常棒,因为上面装载了siri语音功能,这被公认为下一个技术热点,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长时间露营等待苹果产品倒计时发布了。
当Reenan的朋友通过Twitter告诉了他乔布斯的死讯时,Reenan跟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一样:这是个玩笑。不过,很快,一个神情悲哀的苹果员工走出店门向他证实了这条消息,“就像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一样。”Reenan后来对我说。
一分钟之后,第一束鲜花被放在了这家苹果零售店门口,Reenan写下了一张悼念字条贴在店门外,并开始继续等待。随后,在旧金山栗子街、伦敦科芬园、香港维多利亚港、北京三里屯Village……苹果在全球几乎所有零售店门口,都被人们自发地布置出一个小小的纪念区。
在Waverley街乔布斯的家门外,一些附近居民顾不上此时仍未落网的持枪杀人犯,绕开被警察封锁的路段来到这里,同样只为摆上一束鲜花,或者一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一直在报道警察抓捕逃犯现场的当地电视台,也将直播信号切到了乔布斯家和苹果公司的门口。库柏蒂诺的苹果公司总部此时仍然像往常一样窗户紧闭,门禁森严,但每个房间都亮着灯光。人们难以猜晓,苹果员工将如何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我问一位美国当地的朋友,上一次这种景象是发生在谁死去之后,他想了想说:“迈克尔·杰克逊。”
的确,美国人缅怀和悼念乔布斯的方式不像是对一个企业家,更像对一个摇滚乐手或者电影明星,一个陪伴了他们多年的老朋友。
在苹果零售店外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人们说得最多的话是希望他能够安息,“他到最后骨瘦如柴,还跑出来主持发布会。”乔布斯在生命最后阶段与病魔的抗争让他在美国人心目中更接近一个凡人英雄。其次则是感谢,“谢谢他,他是一个最酷的圣诞老人,拿出的礼物总是超出你预期。”一个孩子把自己的iPod放在地上回赠给他。还有人在点评乔布斯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他被比作这个时代的达·芬奇、古滕堡、爱迪生、毕加索……
就在苹果公司公布乔布斯死讯前的几小时,我来到《连线》杂志办公室,与曾经多次采访乔布斯的资深记者斯蒂芬·列维(Steven Levy)谈论乔布斯。列维的办公室里到现在还摆放着一台1984年的苹果麦金塔电脑(Macintosh),这是一台他认为配得上“好得出奇”(Insanely Great)评价的机器。私底下,列维也是乔布斯的好友,他笑着说,因为很多记者担心坐到乔布斯身边会被他骂成是“笨蛋”,所以苹果的公关经常把他安排在离乔布斯最近的地方。
不过,他和乔布斯的第一次见面也并不愉快。
那是在1984年,年轻的列维那时还是《滚石》杂志的记者,被公司派去采访即将推出麦金塔电脑的苹果公司。乔布斯接受了采访,但同时用他一贯的强横态度告诉列维,这篇报道必须要成为《滚石》杂志的封面故事,他本人要上封面。
“做梦!简·温纳怎么可能用一个开公司的家伙来代替东大街乐队the E.Street Band的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列维在心里说。他告诉乔布斯,这事他没法做主。乔布斯于是直接打电话给《滚石》发行人简·温纳,简·温纳的回答是,“别抱太高期望”。最终,乔布斯没能上成封面,他对此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辞世后的乔布斯几乎出现在了全球所有杂志的封面上—当然也包括《滚石》杂志。
《滚石》杂志的标题是:无人知晓的乔布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嬉皮孩子如何重塑自己以及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