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ng-logos-nous:西方哲学的核心概念及其内在紧张(之一)
(2018-06-25 16:06:18)分类: 哲学问题 |
【关键词】o(Being-有-在-是),λγος(logos-逻各斯),νος
在一定的意义讲,西方哲学的所有观念,都或这或地那关联到轴心时代的希腊产生的三大概念:o(Being-有-在-是)-λγος(logos-逻各斯)-νος
站在今天的角度,用历史之眼和逻辑之心回望,西方理性思想核心概念Being的形成,更多地不是从远古图腾时代的思想结晶的虚体之spirits(灵)和早期文明时代神灵思想成果的实体之gods(神)而来,而是从灵与神所由产生的源头,古印欧最初看自己的周围世界并加以认识的一种特性而来。古印欧人认识世界是从具体之物开始的,看物而识物,产生了语言的es(是)。物是有区别的,而产生了现象世界中各种不同之“是”,
为方便,且借英语的to
be(是)来讲es。说我为am,言你是are,讲他是is,单个之“是”,群体之“是”,过去之“是”,现在之“是”,未来之“是”,各各不同。在我、你、他、个体、群体等的诸“是”中,有没有一种共性呢?我、你、他、个体、群体之to be(是)都在一个有限时空中存在(to be),从而是注定要消亡的。由这些具体之物构成过去、现在、未来的种种事物,由其“在”(to be)而定为“是”(to be)又因其“是”而确认其“在”,因其“在”(to be)而成为“有”(to be),也是如此。在这些具体的有生死的在-是-有(to be something)的后面,有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并且一切具体之能“在”(to be)都是由这一东西决定的呢?这一思考方式产生了用古印欧语“(s)peis”体现出来之虚体之“灵”。在由图腾时代进入神灵时代,古印欧之灵升级为由古印欧语的“deiwos”体现出来的实体之“神”。然而,当这印欧族群的由神灵到理性的思想演进,具体到由希腊族语来实现之时,虽然也有从与神(theos)灵(pneuma)相关的演进,体现在λγος(logos-逻各斯)和νος
西方理性不从神开始,而从εμ(to be-是) [1] 开始——
面对任一具体之物,不是在于此物分享了神的灵气(这是图腾阶段的所遗念观)或由神产生(这是神灵阶段的仍存思想),而是通过理性认识认而发现一物之为此物的理性本质,亚里士多德用εμ(是)的阴性分词oυσa(substance/本质属性,汉译作本体或实体)来予以命名。对任一具体之物,进行从一般之εμ(to be-是)到本质之oυσa(substance-本体)的理性思考,构成西方哲学的理性基础。
面对一类事物,理路相同。用柏拉图之例,具体的桌多种多样,木桌铁桌圆桌方桌大桌小桌红色桌黑色桌……它们都被称为桌,乃因拥有共同的桌的ιδεa(idea/form/理式) [2] ,中外史家皆指出,ιδεa与εμ(to be-是)紧密相关。 [3]面对任一类事物,进行从具体之εμ(to be-是)到本质之ιδεa(idea/form/理式)的理性思考,构成西方哲学的理性基础。
面对宇宙整体,理路如一。按巴门尼德的思想,人生宇宙中,面对万般物,只要说εμ(to be-是),一定说出某一个物之是(oυσa)或某一类物之是(ιδεa)。呈出的是具体之个物或类物(something),而具体之物皆有生有死,是有限的,宇宙万物中应不变的永恒的东西,这就是o(being-是本身),即说了εμ(to be-是)又不说是什么(ντα-something-某物)就避免了具体之是的有限性,而把εμ(to be-是)用中性分词名词化,成为永恒之o(being-有-在-是)。因此,面对宇宙总体,进行从具体之εμ(to be-是)到永恒之o(being-是)的思考,构成了西方哲学的理性基础。
这一从εμ(to be-是)开始的思考,不但影响了西方文字,而且影响了地中海的其他文字,对具体个物中进行本质化的oυσa(substance/本体/实体)一词,在闪族各语言特别是阿拉伯哲学中去跨界游了一圈再送到拉丁文,构成了西方语言中的essence(本质)一词 [4] 。总之,由现象之“是”(εμ)到本质之“是”(oυσa-ιδεa-o)乃西方哲学的基础。用现代更通行普遍也更简洁明晰的英语来讲,就是从to be(现象之“是”)到being(个物和类物之“是”)到Being(宇宙普遍之“是”)的进程。上面从个物本质到类物本质到宇宙整体本质的叙述中从今天的讲述易懂考虑,按历史原样,“本质之是”的进程正好相反,从巴门尼德的宇宙整体之“是”(o)到柏拉图的类物之“是”(ιδεa)最后到亚里士多德的个物之“是”(oυσa)。为什么希腊哲学呈如是的历程?这一历程对于西方思想的建构意味着什么?
盖在普遍存在神灵决定论的氛围中,整体之是(o)的产生是希腊哲学拒斥神灵(类似于现代哲学中的拒斥形而上学)的决定性首战。巴门尼德的o(有-在-是)完成了西方思维的第一步,即用哲学之眼去看宇宙整体时,使之空间化(完全排斥时间),从而使之静态化(完全排斥动态),从而达到明晰化(完全排斥模糊)。一句话,在巴门尼德这里,宇宙以o(有-在-是)的方式成了一个空间化-静态化-明晰化的本质(o)世界。柏拉图的ιδεa(有-在-是)完成了西方思维的第二步,即用哲学之眼去看类物本质,通过现象-本质方式去细看物的各种属性(如人之高、重、白、美、善、真……),并把所有属性,包括非实体的属性(真、善、美……)实体化,各种物的红后面有红的理式,各种物的美的后面有美的理式。这样做时,把非物的东西也变成了物,即成物化了。而且把各种属性(包括非实体的,如“红”)各种非物(如“善”)都以归类方式将之本体化了,人面对多种多样的物,可以追求红的共性,可以追求善的本体。一句话,柏拉图在把由现象之是到类物之是的类物本质化过程中,把类物进行归类区分,将各种属性实体化-成物化-本体化了。亚里士多德的个体的本质之是(oυσa)完成了西方思维的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即面对任一具体之物,在各种属性中区分出本质属性和非本质属性,把非本性属性排斥在外,从而形成对此物的本质认知。一句话,通过对个物的区分化-实体化-本质化,使个物与其他物乃至整个世界区分开来的独立性建立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个体的本质之是(oυσa)的成果是希腊哲学最富特色的决定性完成。个体的oυσa(实体性-本体性-主体性)的确立,从政治来讲,是希腊城邦民主政治的哲学基础,也是西方法制的哲学基础;从文化来讲,是西方个人主义和自由观念的哲学基础;从哲学来讲,是明晰的亚氏逻辑的哲学基础;从科学上来讲,既与从泰勒斯到毕达哥拉斯到欧几里德几何学相应合,又是后来实验科学之能产生的哲学基础。
希腊哲人从“是”开始哲思,最后的结果是用“本质之是”排除了神-灵对物之能“在”确“是”的影响,当人言及个物、类物、万物整体,只求其本质是什么,从而奠定希腊哲学基础的同时,以前与神-灵相关的观念也开始向理性思想转变,这里最为重要的是λγος(logos-逻各斯)和νος[1] 希腊文的“是”甚为复杂,其与西文(如英语)和中文的对译更是复杂,这里把希文的εμ和英文to be和中文的“是”联在一起是为了从现在的理解视角作一大致译解。关于希腊文“是”的复杂性,参汪子嵩等《希腊哲学史》(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第594-599页
[2] 关于类物的本质之“是”,柏拉图用的两词ιδεa(idea)和εδoς(eidos),这里为了简便只用一个。对这一问题在术语上的细察,参汪子嵩等《希腊哲学史》(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3,第653-661页
[3] See C. C. W. Taylor ed: From the Beginning to Plato, NY. Routledge,1997, P332;王晓朝《绕不过去的柏拉图—希腊语动词eimi与柏拉图的型相论》载《江西社会科学》2004年第4期
[4] 参 [英]葛瑞汉《论道者——中国古代哲学论辩》(张海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第4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