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阳南部见行】

--- 汾阳南部现存早期木构古建筑及其他遗迹现状 ---

    说起山西省汾阳市，古建爱好者对它是既无比熟悉又倍感陌生。说对它熟悉，是因为早在70多年前，我国著名的古建筑学家梁思成和林徽因二位先生就曾经考察过这块土地，并写有一篇详细的日记叫做《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而这篇日记对于大多数古建爱好者来说并不陌生；说对它陌生，是因为提起山西省摆上桌面的早期古建筑，人们头脑中冒出的是五台县、平顺县、芮城县、陵川县、平遥县、高平市、大同市、晋城市等这些地域，谁也想不起这个汾阳市来。确实，来这里游赏过古建的爱好者不多。

【我现在使用的地图】

【梁思成、林徽因二位先生】

    汾阳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是这样：它离我不远，从祁县到汾阳有两条大路可走，一条是先向西到达文水县，然后再向西南可到汾阳；另一条是先向西南到达平遥县，然后向西可到汾阳。这两条路呈菱形走向，距离基本相等。但是现在，从太谷和祁县都有发往离石市的长途客车，而且都在汾阳中转，所以我要沿着梁林二先生的故迹走文水县，可以免去到平遥转乘的麻烦。其实，尽管我曾经两次路过汾阳，而且其中一次还去城内的关帝庙（汾阳市博物馆所在）买过一次门票，但是我对这里非常陌生。而且也不认为这里的情况比祁县好，对这里的文物古迹也没有什么了解。
                           【虞城村“五岳庙”（金）】

    但是去年我得知汾阳市重新调查确定了一批文物古迹，其中竟有10余处元代及以前的木结构古建筑，而且这些文物已经是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申报项目，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在第七批“国保”公布之前赶来看看。处心积虑、日月挂怀下，我决定先草草“侦察”一下，因为这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尤其是道路交通状况。

    出于这个草率的考虑，我没有紧凑地安排行程，乘坐祁县开往离石的长途客车扭扭捏捏到达汾阳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汾阳市区已经非常眼生了，就连我去过的关帝庙也不知道在哪儿了。好在祁县的客车司机给我找了一辆面包车，把我拉到了汾阳汽车站上，这里的客运状况还不错，发往周边县市和本市各乡镇的客车很多，车辆运行也比较密集。照这个情况来看，在汾阳市作长时间的游览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随时可以从乡镇回到市区，或者相反。

    了解这些情况后，我本想只在市区转转，去看看市区现存的几处古迹的。在汽车站的广场上，停靠着很多各种私家出租车，我随便走近一辆，车主自然很热情。我本无意地随便打听一下：“去市南的阳城乡和三泉镇转一转要多少钱？”

    “那要看你转多长时间？”司机说。我算了算时间说“大约4、5个小时吧。”

    “噢，这么长时间就算包车了，”他说，“怎么也得百八十块吧！”

    说实话，这个价格完全在我的预料和承受范围内。而且我已经掌握汾阳开往平遥的最后一趟班车是下午五点，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如果出发去汾阳南部转一圈，是完全可能的。于是我临时决定：变“火力侦察”为“发起攻击”：

【我到达的区域（2009版）】

    我现在使用的地图是最新2009版的，而我此时身上只带着一张撕下来的94版的（汾阳）单页地图，之所以带这页地图是因为它是参考“国防战备地图”印制的，村庄的标注异常详细，与它相比，2009版的地图上大约只标注了70%的村庄。但是那个图毕竟年久了，新建的道路网标注非常简单。

     我不知道是从哪条路出城的，但是很明显：汾阳市周边以及通往各乡镇、村庄的道路已经很便利发达了。很快我就到了第一个目标--- 虞城村，村中留存两座古建筑：五岳庙和广福寺。两座寺庙近在咫尺，同时在修缮，五岳庙正在塑像，而广福寺正在做木工，所以很容易就进了大门。

    起初负责人还比较客气，拉呱着和我胡谈了几句。而且也没有阻拦我拍照，所以我幸运地拍下了五岳庙的木构。但是就在我顺利进入广福寺，只拍了檐下的斗栱时，负责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很坚定地拒绝我拍摄广福寺的照片。而且无论我怎么哀求也铁面无私，就差给他跪下了......
                           【虞城村“广福寺”（元）】

    在广福寺碰了个硬钉子，我只好离开。出租车司机一直在场，他看到了我的为难和可怜，安慰我说：“咱小村村的人都怪，真让你为难了。”我自嘲地说：“我懂文物也懂《文物保护法》，按说这些文物是不让拍照的，他做的也不能算过分。”

    我们接着来到普会村，找到了大门紧锁的禅定寺。但是禅定寺的大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很明显里面有人。就在门口犹豫间，过来一辆小三轮，车上的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人很严肃地问我们：“你们干吗？”，我赶紧陪笑脸“呵呵，我想进庙去看看。”

    “不行！”他马上变脸，“这个不能给你们看。”

    把我和司机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路人都这样牛比吗？心想：你不就一个过路的人吗？我们还没求到你，咋这样呢？

    人家好像猜中了我们的心思一样，对我们说：“我父亲就是负责看庙的。他现在去工地干活儿去了，不会给你们看的。”然后走了。

    我愣在那儿没辙了。司机说：“要不咱们敲敲门，里面肯定有人。”说着他就帮我敲门去了。此时又过来一个路人，我仍不死心，向前去拦住路人又问：“大爷！这看庙的人在哪儿干活啊？”

    “不知道啊”路人说，“他平时就在庙里呆着呢。”

    我说：“我们敲了半天门了，不给开。”路人说：“那就不在。”

    “可这门从里面关着，他关了门咋出来啊？”我不解地自问。

    谁知路人狡黠地扭头笑着走了：“肯定有办法能出来。”......

    我狂晕：这汾阳的人咋是这样的呢？看看这形势，再待下去也是徒劳的了。

                        【普会村“禅定寺”（元）】

                     【见喜村“龙天庙舞楼”（金？- 清）】

    从普会村失望地返回见喜村。见喜村原来是乡政府驻地，后来撤并到阳城乡，但是依然人多热闹。几经询问，终于在村庄的不知道哪个方位找到了龙天庙，庙已经毁坏无存，只剩下一座舞楼被圈在村民的院子里。

    我从旁边胡同绕到村民家的后门上，正好主人在院子。我赶紧上前陪笑招呼：“老大，我能进去看看这个庙吗？”别看嘴上叫的欢，但是前面的遭遇使我肚子里却盘算着被拒绝。谁知这里不是那里，主人虽不算热情，也还和气地同意：“进来吧！”

    哎唷，总算遇到一个好人了。于是我拍到了这座外部平凡普通、衣衫褴褛，看上去顶多是清代的木结构。说实话，刚才看见她外部的状况，我都不想叫门了。要不是主人就在院子里，或者遭到拒绝的话，我可能扭头就走了。

    就在我拍照时，主人凑过来悄悄地问我：“依你看，这样的戏台下面会不会有‘镇物’什么的啊？”我马上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我告诉他：“绝对不会！”

    “噢！”他若有所思地又问我，“那照你看来，这个戏台值钱不？会不会有人要买呢？”。我说：“呵呵，这烂木头谁要啊？我倒很喜欢这个，我也不买。”他失望地再不过来理我了......

    汾阳人真有“意思”！我就弄不明白：这些早期建筑在他们的手里究竟安全不？
                          【孝臣村？“照壁”（清）】

    其实，从汾阳市区一出来，我就犯了“老毛病”了--- 迷失方向。所以这一路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只知道大致方位是在南边，然后从东到西依次渐进，具体走哪儿，司机知道我不知道。从见喜村出来向西，按照2009版的地图所示，应该是东阳城村（阳城乡政府所在地），但是我们却沿公路进入了孝臣村。继续往西走，司机说是东龙观，我很纳闷：怎么会到东龙观村呢，地图标识显示，这不在一条路上哦。
                    【东龙观村“净土寺（天竺寺）”（明）】

    就在我纳闷时，路边出现一块指示牌：“天竺寺，往西60米”。嗳？还没等我有啥反应，司机已经说话了“走吧！进去看看。”说着他就把车拐进了岔道。很快来到天竺寺山门前，山门是新建的，工艺一般。山门倒是开着，但一只“阿黄”当道而卧，且没有任何羁索，我有点“怯场”。好在阿黄看来比人“懂事”，它没拦我。

    天竺寺内住有一名僧人，看着我手里的照相机说：“施主，这里面不能拍照。”他没有抬出文物局和文物法吓唬我，而是以“释徒”特有的办法告诫我说“佛祖庄严！你看，咱们用照相机对着他，实在不敬！佛祖自然不怕这个，是怕对我们自己不好，你说是吧？”我打单手回应说：“师傅，我只喜欢古建筑，对佛像艺术不懂，我不会拍佛像的，您放心就是了！”

    “那好！”他说，“施主随便看吧，没关系了。”说着，他帮我打开了几乎所有的殿门任我参观。在大雄宝殿中，潜居一位带发修行的居士，看上去他年龄比我小些。他看见我进来，走过来嘱咐不让拍照。我说“刚才住持师傅已经嘱咐我了，我不会拍的”

不过，在他的同意下，我还是拍了一张殿内的照片（上图）。

    其实，在天竺寺我根本没必要拍照，因为这处寺院是砖结构的，而非木结构。而且塑像全部是新的，包括砖券窑洞的前檐木构。

【东龙观村“古墓群”（宋、金）】

    在司机师傅说“东龙观村”时，我就好像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想了半天忽然就想起来了：2007年在修建“汾（阳）孝（义）一级公路”时，在东龙观村发现了一处宋金砖雕壁画墓群。次年进行发掘，先后共发掘27座古墓，每一座均砖雕细致、壁画精美、随葬品丰富。汾阳市还计划依托这处古墓葬搞个“宋金古墓博物馆”。

     但是即便想到这个，我心里也没有多少热情可言。这一路的遭遇说明，这里的行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更何况，考古遗址的监护要比废弃的寺庙严密百倍。不过，人总是要把事情往开想的：既然到门口了，不让进是人家的事，但是要不进，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这么一想，便开始询问。

    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古墓群，她还在旷野之中露天保护，不过绘有壁画的古墓被用彩钢瓦活动房临时封闭起来了，没有壁画的古墓大多数暴露在外。考古遗址现场也原状保留着，没有回填，看来考古发掘还没有最后完成，或者真的是为建设“宋金砖雕壁画墓博物馆”留作准备的。我很幸运地拍到了暴露的考古发掘现场和未封闭的古墓，而且在看守人员的“同意”下，我有幸进入了古墓墓室之中。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之一！
                            【观赏东龙观村宋金砖雕墓】
                              【牧庄村古槐（唐）】

    从东龙观古墓地沿未完成的“汾孝公路”往西北行进，就到了牧庄村。牧庄村这一带开始出现了丘陵地貌，地势开始起伏，道路依然好走。牧庄关帝庙在村子的什么部位没弄明白，但是我问了司机，知道她坐北向南。看样子关帝庙就应该在村南方位。

    关帝庙为明代建筑，木结构一般，而且仅存一座破败的正殿。但是在正殿中左右山墙上却保存了两幅完整的壁画，尽管临时顶棚以下部分被厚厚的白灰覆盖，但是看上去对壁画的构图和色泽没有什么破坏，完全可以复原。

    在这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从大殿背后不太高的土坡上去，可以绕道殿前。大殿的正壁改成了现代的窗户，殿门分设在左右尽间。我从窗户爬进去拍到了壁画。期间遇到一位大爷隔窗询问，但是没有为难我，算是这次行程最完美的一段了。
                           【牧庄村“关帝庙”（明）】

                       【义丰北村“广佑王庙”（元）】

    义丰北村在牧庄村正西，行政上属于三泉镇了。虽然这里距市区不算太远，但毕竟是乡村，就算司机师傅是本地人，没事也未必到这些小村小巷来转悠，所以他也得不断地打听询问，最后也未必能一举进村。这不，我们就进了隔壁的义丰南村了。好在两个村子紧挨着，在街道上转悠几圈也就差不多找到了这个广佑王庙。

    连村里的人都对我说：“俺村这个龙王庙真的不赖！”。只可惜临时设置的小大门没开，旁边是村委会。当我找进村委会时，里面的一位大爷不太和气地说：“这个庙不给看！我没拿钥匙。”

    我说：“拿钥匙的人住哪啊？我去找找人家。”

    “不知道！”大爷冷冷地说。

    出了村委会迎面就碰到一位大姐，我上前询问：“大姐！我想看看庙，谁拿着钥匙啊？”大姐看着村委会院子说：“看门的就在里面呀。让他带你就能进去！”

    我一听就又泄气了：大爷已经拒绝了，再进去找他，显然更使他感到厌烦。即使他真拿着钥匙，也不可能给开门了，他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哦！

    司机师傅说：“我是本地人，我进去给你试试吧。”结果肯定是无功而返。

    ......

    从义丰北村灰溜溜地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市外的最后一“站”是石家庄的龙天庙。在前往石家庄的路边，闪现一座古庙，虽然看上去不太早，但是地势高耸，而且在公路上就能看见大门开着。心想：过去看看吧，或许里面会有些新奇！因为在山西，有许多古建筑外观看上去很“年轻”，可内部却是“老到”的。当然也有相反，手法看上去很古拙，其实只是一座晚期建筑。所以看山西的烂庙，不能一眼定论。

    司机把车停在下边，我朝开着的大门走上去一看就傻了：怪不得大门开着呢，原来这是“堡门”，根本不是“庙门”，那座庙是建在堡墙上的。进了堡门是一条小街，看上去古庙被圈在了人家的院子里，这家院子关着大门，但是门口低头坐着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主人。

    问问吧。我走到跟前“大哥，我想进去看看庙。这是不是你家啊？”

    他头都不抬就是倔巴巴的一句：“不给看！”......

    当时没看见村名，后来到车上看地图，司机说这个村是洪南社村。

                        【洪南社村？“古庙”（清？）】
                         【石家庄村“龙天庙”（元）】

     石家庄村就在汾阳市西307国道左侧，但是不在路边，需要往进走大约几里的一小段土路。一进村就碰到一位老大爷坐在路边，大爷很客气地要求说：“给支烟抽吧！”我赶紧递上两支烟问：“大爷，咱村有个古庙在哪边啊？”

    大爷指着身旁的街道说：“庙就在这前面。但是看庙的人在那边坡上住着，叫高三宝（？）。你们去找吧，要不然进不到庙里。”

    一听又要找人，别说我了，连司机师傅的头都大了！他毫无底气地对我说：“咋办啊？”我更是心有余悸，一样心虚地说：“这庙就在跟前，要不先到庙前看看？”他二话没说，掉头就往庙里走。到了庙前，果然是铁锁把门。更悲哀的是：这座庙还被高大的夯土墙围护，连外观都拍不到......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从离石返回祁县的客车中午两点就过去了。我回家的唯一希望就是五点从汾阳发往平遥的汽车，然后从平遥回祁县。怎么办？想着这一路的悲惨遭遇，我终于崩溃了：摇摇头说“我们回去吧！”
                       【石家庄村“龙天庙”前殿山门？】

    不过，石家庄龙天庙的另一侧临崖处的夯土墙倒了，没有修筑新的围墙，从崖边可以看到庙里的情况。但是崖高壁立、土质松软、草密枝横，再加上我这个体态，攀崖的风险很大，我只好放弃。如果是冬天，一个体态正常的人应该是可以攀上去的。

                            【市内“海洪塔”（清）】

    回到市区大约是下午四点半，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本想再寻找市区内的元代报恩寺，想了想还是算了，留待来日吧，今天的出行异常不顺畅，别再去碰钉子了。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海洪塔，就让司机师傅拐过去。呵呵，这里倒是顺当，山门开着，院里正在修建殿宇，到塔前拍完照片，仅用了十分钟。顾不上仔细观赏了，回去对着照片看资料也能明白这个实心塔的构造。

    建昌塔的门票早在几年前我就收集到了，而且不止一种。但是眼前的建昌塔周围依然是一片狼藉，“雄心勃勃”的文峰塔公园还在热火朝天的建造当中。不过建昌塔前的广场门口倒是精干利落。看样子建昌塔并不开放，塔门紧锁，稀稀拉拉的有几个游人在塔下闲逛。不过广场门口的办公室有工作人员，如果要求登塔并购买门票的话，也许会给开门（这是我根据收集到门票这个情况瞎猜的，未必准确，请勿参考）。

    赶时间前往平遥转车回家，草草拍了几张照片。这个地方可以随便来，以后会有机会的。五点整到了汾阳汽车站，发往平遥的汽车马上就要出站了。

    （后话：到平遥已经七点，天已昏黑，又下起了小雨，从平遥发往太原、榆次、长治方向途径祁县的客车早已都离站而去，汽车站也车去人空打烊了。我只好转到火车站购买了火车票，所幸火车票很便宜，只要3.5元。

    一出火车站购票厅就碰上了开往太原的一辆误点的大巴，刚买到的这张火车票就算留作纪念罢。我在风雨中登上了大巴，仅不到20分钟就回到了家里，完成了这趟满怀遗憾和失望的汾阳之行。）

                          【市内“文峰塔”（明）】
    写到这里，我顺便再说说：其实，从感情上讲，我和汾阳是有些缘源的。我岳父退休前是汾西矿务局的工人，他的工作地点在孝义市高阳矿，而他就住在汾阳市三泉镇张多村，这个村和我今天去的东龙观村南北相距并不远。而且我去过那里很多次，不过都是走孝义这边的，只有两次北上走汾阳市区，期间一次还因为买关帝庙的门票作了不长时间的停留。没曾想，今天在汾阳的寻访竟然频频被拒之门外，实在是奇怪，以前在别的地方寻访也难免偶尔被拒，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难道是今天出门没拜五道爷而导致运气超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