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回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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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云山印象-我的东北知青生活 |

刚从云山回来。
算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五次回云山了。
一回云山,全团喇叭来广播;
二回云山,水库大坝七君子;
三回云山,相约连长聚北京;
四回云山,六连推平建牛场;
五回云山,终于圆梦老五队。

.95年,第一次回去,马场改养牛了。
想要回云山,主要是猛然发现,我们这些知青已经不知不觉的年近七十了,再不回去看看,恐怕这老胳膊老腿就没法带我们回去了,于是和万利相约,抓紧时间最后走一趟。
万利也是回去过几次的,所以这次和万利说好了,只看人,不看景,哪儿都不去,就踏踏实实的在农场待几天,看看张连长,看看六连那些已经七八十岁的老职工,和他们聊聊天儿,吃点儿饭,喝点儿酒。
还别说,这么多次回去,这是头一遭能这样慢慢悠悠的和老职工们喝顿酒,而且,还不止一顿。很高兴,也很意外,这个意外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和福贵同行。前几次都是和福贵一起来,他人缘好,人脉广,好处是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他就全办了;不利的方面也是因为他都给安排好了,一场紧接一场的活动,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时间和自由。
这次好了,每天无所事事,就在厂部的大马路上闲逛,碰到熟人就站住脚说会儿话。然后这家坐坐那家看看。说件特有意思的事儿:那天早上我和万利站在路边琢磨去哪儿吃早点,一个人从我们面前走过去,谁也没在意,我刚说了句话,那个人忽然回过身来,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怎么认识我?”“我也是六连的,给你们烧炉子的。”“我在六连也烧过炉子,怎么不认识你?”看了半天,实在不认识这个人,万利在六连就没动过地方,一待就是十来年,没有他不认识的老职工,可眼前这个人?那个人说他姓孟,万利猛然反应过来了,一脸坏笑的说,“你是那个孟….,孟…..”,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也知道他是谁了,看万利为难,我就说,“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还叫他孟神经就行了!”三个人大笑不止!过后好久才想起来,孟神经的大名叫孟庆良。二十年前我和福贵第一次回云山,在六连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孟神经,可他现在完全变样了,变得一点儿也认不出来了:老了,胖了,不“神经”了,成了一个和善的老头儿。
中午和一帮老家伙约到一个叫“百姓人家”的餐馆聚餐。席间,劝吃不劝酒,说的都是他们现在的生活。这帮老家伙,七八十岁的人了,还种地,还养蜂,种的菜吃不了,就拿到团部下坡那儿的菜市场去卖,还可以“以物易物”,茄子换黄瓜,互通有无。甚至,还能上山砍柴。胃口好,牙口也好,一个大肘子上来,转两圈就吃的只剩下大骨头了。
说是不劝酒,一瓶小烧还是说没就没了,只好又上了一瓶。最开心的就是拿王世耀打镲。王世耀八十了,依然红光满面。2004年我们来时想见他没找到,有人透露秘密,说他在果树底下“谈恋爱”呢,结果被我们抓了个现行。虽然那时他已年近七旬,却还真把这个“恋爱”给谈成了。于是我们都问他,这么大岁数还能保持一颗花心的秘诀,他只是笑,只是喝酒,无言以对。老家伙们都说,从来没见过王世耀喝这么多酒,可见那天他太开心了。不过第二天我们再约他喝酒时,他家里的那个“恋爱”就没让他来,可能是怕他酒后吐真言吧。
灿洲(张连长)的气色看上去比五年前那次看到的还要好,脸色红润有光泽。看到我们的时候难免又哭了两回,不过说了一会儿话就平复多了。小尹说,这些年照顾老张都把她拖垮了,身体也不行了。看得出来,扶着灿洲出来进去的都是他大女儿。我赶快圆场说,小尹你也别光抱怨,当初灿洲这个老财迷种了那么多地,挣了那么多钱,让你享了那么多福,你怎么就不说了?灿洲听了就笑了。我对灿洲说,福贵老来看你,你都烦他了,其实你心里最想我了,对吧?灿洲就用他那山东口音说,对!
我定制了两个木板水晶相架,一个是04年我和万利与灿洲夫妇的合影,一个是07年我们夫妇俩和灿洲夫妇的,我对灿洲说,这两个相架就摆在床头,每天一起床就看见我们了。不许忘了我们。第二天我们再去,两个相架就真的摆放在他床头柜上。坐了好一会儿,我起身要走了,刚换上鞋,看他又朝我招手,我又赶快跑回去使劲和他抱了一会儿。怕他难受,我一直没有掉泪,一直强忍着,直到下了楼,出了楼门,拐过楼角,这才让眼泪掉了下来,掉在脚边的黑土地上。热泪溅落热土,“滋”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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