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拍摄自沈阳、省政协大楼。）

这两天在沈阳开庭，是大连松源集团案的二审。

我们是坐动车组去的，车开到沈阳，不过短短的四个钟头。想当年坐绿皮车从东北回京探亲，要坐三十多个钟头的火车，就是到沈阳也需要十多个小时，现在真好，喝口水，聊个天，打两个电话，就到了。

由于减速玻璃的作用，坐在车里感觉不到车速很快，但在车厢两端的滚动数字显示屏上，时速已经达到240公里左右，那是当年绿皮车速度的三到四倍。虽然车速快，行驶却很平稳，车厢里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忙着打电话联系业务，但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喂！听不清楚！”；“喂！喂！信号不好！”；“喂！喂！喂！……！”我接打的两个电话也是时断时续。我想，一定是因为车速太快了，承载信号的电磁波跟着费劲，一会儿跟上一会儿又没跟上，所以造成信号不稳定。有时火车进隧道了，而电磁波却要翻山越岭绕好大一个弯；有时火车拐弯了，而电磁波却没留意，顺着切线就窜了出去，这种情况下，肯定会导致信号中断。由此看来，虽然高科技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现代化，让我们的交通更加便捷，却也有一些负面影响，比如手机信号跟不上趟。

被不断提速的时代列车落在后面的不仅有电磁波，还有我们日益老化的记忆。坐在火车上，我在努力回忆：很多年前我多次来过沈阳，当时是经办一个中外合资企业的股权转让案子，而且还和中方总经理成了好朋友。这次去沈阳，我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他？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家企业和这位朋友的名字了。直到下车了，我那衰老的记忆才吃力的赶过来，气喘吁吁的告诉我：那个企业是沈阳百货公司，总经理叫王明伦。哼！都是车速过快惹的祸！

还有一些东西也被甩到了后面，比如面子和寒碜。

这个案子，辽宁省高院选择了网上直播，只要进入法院网，点击辽宁省高院、大连松源、华粮北良、华信信托等关键词就能直击庭审现场。我是华信信托的代理人。开庭前，接到承办法官的电话通知，要求我们开庭的时候一律穿律师袍。

很久以前，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被某服装企业买通了，律师们的大老板司法部突然通知，要求所有律师都要高价买他们统一定做的律师袍：一件没有扣子的装青色半长风衣加一条红色一拉得领带。样式类似法官袍，略短。每个律所都要买，上庭时统一着装。没办法，被迫买了三套，却从来没有人穿过。为什么？嫌寒碜！倒不是服装本身设计的难看，只是穿在律师身上太滑稽。你想，就中国的律师，本身就没有什么地位和职业权利，灰头土脸的，穿上那么个袍子，就像西服套在对襟棉袄上，不伦不类的，恰似沐猴而冠。再加上那些短视的、没有职业操守的、没皮没脸的李庄们的劣迹，让这件律师袍污渍斑斑的，谁还愿意套到身上去丢人？！当然，比起法官袍来，律师袍上的劣迹要少得多。这也很好理解：在中国，律师的社会地位比法官要低好几个等级，既没权又没势，没条件去干更多的丑恶勾当。就像这次开庭，法官不仅粗暴的打断代理律师的发言，居然还写条子让法警递给我，警告我发言简短些！这是典型的司法粗暴，庭审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幕后的勾兑才是正题儿。所谓：“庭审只是走过场，风景都在休庭后！”我当然有理由认为，他们的袍子比我们的脏多了。但尽管如此，一想到要把那玩意儿套身上，还是会觉得溘碜。所以，从业快二十年了，从来没沾过。前不久搬家，索性全扔了。这次为了当事人的利益，不得不舍脸跟别的律所借了一套，心里更加不爽。然而随着火车越开越快，心里的那些不快竟然也不知不觉的被甩到了脑后，竟然不觉得丢人了，甚至还满有兴致的想，这次一定要穿着律师袍在法庭上照张相，作为自己律师职业生涯的完美收官。你看，被高速列车甩掉一些东西，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哈！

火车刹车了，紧追慢赶的思绪猝不及防没收住脚，不知冲到哪儿去了，只好就此收笔。

传说中的律师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