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乡下跑回京城里，一转眼已经三十四年了。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国家大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什么痕迹，但有一件小事，却于我有意义。

这是天朝六十一年的盛夏，天气格外闷热。我因为生计的关系，不得不在退休以后继续上班给人看大门。下班时已是高峰。好容易等来一辆公交车，赶忙冲上车去，寻得靠后门的一个座位坐下，心中暗自庆幸。

忽然发现，上车的时候光顾找座，匆忙中忘记刷卡了。司机也许认为我年纪大了，并没有跟我计较，但座位上的我却不安起来。虽然刷一下卡才四毛钱，但已固化在头脑中的传统教育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激活了，在心中激起一些涟漪，它告诉我，这样做是不对滴！

我该怎么办？迅速的分析了一下，有三种选择：其一，立刻起身去刷卡；其二，待要下车时去刷卡；其三，不管它。心里的感觉：第一种上上而第三种下下。但是，这上上很快就被我否决了：我去刷卡，这个座位肯定就没了，心里一定是不平衡的，而且还会无端的生出对那座位上无辜的人的一股怨气。本意是让自己心里踏实，而这样一来反而更不踏实了，这不是没影的事儿吗？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不是我的风格。同时，我发现，这第二个选择也不现实。下班时间，人很多，通道里已经站满了人。我坐在后门，而刷卡在前门，我必须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才能挤过去刷卡再挤回来，还要接触别人诧异的眼光――“这人什么毛病？”。不行！绝对不行！但是，心里的那个东西又不断的在作祟，让我不得安宁。于是，我决定面对它。

真正面对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几十年前植入我大脑内存的、名字叫做“一件小事”的木马程序在作祟，木马程序的发明人，姓鲁名迅，娘家姓周，是个老牌的黑客。他发明的木马，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个，还包括《呐喊》《彷徨》《狂人日记》《阿Q正传》《孔乙己》《祝福》《药》等等，共18卷约700万字节。这些木马流毒甚广，很多已经深深的植入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的头脑，难以拔除。为了逃避检查，他使用过的笔名有六七十个之多。《一件小事》是其中流毒很广的木马之一。

这个木马的作用，在于不断的提醒你：“不要露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让你在别人面前，小心的把自己的“小”，藏起来，藏起来，藏在皮袍下面，不让别人看到。但是，人吃五谷杂粮，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总会有大有小、有长有短。而这个木马就是总让你在人前装大藏小，用东北话说，“装B”。它的危害就在于，装上一天两天行，时间长了，谁也扛不住，直到最终把你累死。有个伟人最早发现了它的危害，他这样提醒善良的人们：“一个人做点儿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啊！！”而姓鲁的正是用这个木马偷换概念，把小事和小人勾连起来。其实，真正的小人，皮袍底下是没有小字的，无论他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里也绝对不会有半点不踏实，反倒是众多心存善良的人，被姓鲁的这个木马搞的惴惴不安、诚惶诚恐，不得安宁。

其实，大和小都是相对而言的，没有统一的标准。只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大小都在你心里而不在别人嘴里，你就能坦坦然然了，这个木马也就再也无法作祟了。就这件事来说，忘记刷卡虽然是个过错，但完全是无意的，用我们法律上的专用术语，不存在主观上的故意，换言之，是个很小的过错；但如果刻意去矫正这个过错，很可能付出的成本要远大于过错本身，小则带来更多的闹心，大则可能因刹车转弯造成意外伤害。可以说，不讲成本的道德不是完美的道德，此小事非彼小事，小事更不意味着小人！

和姓鲁的这样一PK，我心里踏实多了。只是在写这篇东西的时候又多少有一点儿忐忑：文章前面整段的摘抄了周先生的原文，让他知道了，会不会告我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