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薄雾从摩天大厦上面渐渐地散开，龙角人暮天鹤擦了擦脸上的露水，目光直视着缓缓升起的朝阳。

他受伤的左腿还隐隐作痛，肿胀的手指骨节在弯曲时发出咔嚓的声响。已经在这里等待两个多小时了。深夜里，暮天鹤独自飞行到这里，城市的照明系统，因为这场大规模的禽流感被迫中断了几天，在黑暗中，他像一只蝙蝠，在狭窄的楼群之间飞快地穿行。整个城市死气沉沉，人们要么躲在屋子里，要么逃离这个曾经日均流量高达千万人的城市。

他来到这里，是要等黑衣杀手。那个让整个城市的人谈起来色变的怪人。他已经杀死了这里几十个染病的人。在前些天警察的围剿中，黑衣杀手不仅冲出了警察的三重包围，还把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送上不归路。

今天，黑衣杀手约暮天鹤来会面。

这是两人生死一决？还是要同龙角人——这个享誉全城的神族后代达成和解呢？暮天鹤心中没有答案。但他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同这个神秘人见面了，他一定会有办法制止他滥杀无辜。

露水，顺着暮天鹤的紧身裤一点点流下来。他知道，论空中飞行，城市里无论什么样的飞行器都难追上他，他坚信自己从魔法院学得的飞行技巧。如果对手果真没有自己飞得快，他完全有把握把对方制服，结束城市里这种恐怖气氛。

太阳已经爬上天空，东边的云层被染得一片血红，阳光从大厦的侧面折射过来，把暮天鹤站立的平台照得通亮。暮天鹤不由得用手遮住脸，微微皱起眉头，他那双经过严格法术训练的耳朵，从周围细碎的噪音中听到了一阵阵凌乱的响动。凭借直觉他认定，对手在向他靠近。

一缕长发在暮天鹤的身后飘动，他抱起双手，站出鹤立的姿势，风吹动了他的战袍。

高耸的摩天大厦中传来了低沉的马达声，一团乌黑的烟雾散尽，暮天鹤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慢慢升腾的黑衣人，他的袍子遮住了脸，他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滑板，闪着寒光，发出隆隆的声响。滑板在升到与暮天鹤等高的位置时，突然停住了。它微微调整了角度，将前面转动的锯形齿轮对准了龙角人。

“你迟到了，这可不是君子的作为。”暮天鹤平缓地说。

“兵法上讲究实实虚虚。暮天鹤，你今天还没有开战就先输一招。让你在这可恶城市的黑夜中静守两个小时，可以先挫挫你的锐气。”黑衣杀手说，“可惜你没办法，只能站在这里傻等，哈哈。”

“今天让我们结束你那无辜的杀戮吧。”暮天鹤注视着那张被袍子遮蔽的脸，他很想看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的真实面目。

“别做梦了，哈哈哈。”黑衣人发出邪恶的狂笑，“今天我们在这里是先要解决你我之间的恩怨，这个城市里，有你这样的神族人在，我的枪随可能被折断。况且你还欠我一个情，是该归还的时候了。”

“你是谁？”暮天鹤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诧的表情。

黑绸子面罩缓缓地落下来，里面是一个透明的骷髅，烁烁地闪着蓝光。一束阴森森的寒光穿过骷髅的脸颊，于是皮肤慢慢地从下巴一直长到头顶。当骷髅完成了换容以后，他猛地抬起脸。

“啊！是你！”一向沉稳的暮天鹤，嗓音透着微微的惶恐和惊愕。

“对，是我！”黑衣杀手冷冷地说，“你的法术院里的同学，蒙面书童——诡蛊。”

两个人陷入沉默中。

 

二

 

在魔法学校毕业的前一天，发生了蒙面人偷袭主持小林法师的事件。当时主持寺被大火包围着，暮天鹤和妹妹伊儿最先冲进了火海。学校教师和同学赶到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黑影逃往鬼涧愁崖顶。暮天鹤凭借熟练的飞行功夫和对小路的熟悉，超到黑影的前面。这个人就是现在的蒙面书童诡蛊。诡蛊的射箭术是全校闻名的，特别是他的“不射之射”令众多兵器高手望而生畏。在打斗的时候，诡蛊只需要一张空的弓，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凭借心力，将无形之箭射入别人的胸膛。这样的射法可以让箭按意念飞行。没有法力的人是无法躲避的。暮天鹤擅长的是空灵点穴法，即使远隔千里，他可以用读心术读到人的心脉，然后施用致命的一击。人体的36路大穴，即使是神族人也无法练成铁臂铜身。暮天鹤的点穴，足可以让任何一个中招的神仙动弹不得，甚至毙命。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中，两个少年都有尽了浑身解数，最后诡蛊的弓断了，被点了僵穴的他掉下了鬼涧愁。暮天鹤伸手去拉，诡蛊滑落了手臂，跌下万丈悬崖。

 

“我一直对你的坠落感到歉疚。”暮天鹤抢先说话了，“请相信我，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诡蛊微微邹起眉头，露出光突突的头顶。在魔法院的时候他可是拥有一头让女生都羡慕的黑发的。

“你为什么要去刺杀小林主持？我们在魔法学院里学到那么多法术，应该有感恩的心。学院里出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都同你有关。你为什么会这样做？”暮天鹤的声音平缓而又柔和，在回到现实社会后，他经历了太多的血腥场面和人间悲欢，见到这位同学，心里却充满了怜悯。

“为什么？为了权力。”诡蛊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他那骷髅的骨架，偶尔会透过稀薄的皮肤透露出来，闪着蓝蓝的光，“暮天鹤，你是龙角人，也是这个国度里著名的神族后代。你难道不明白，权力对于神族人意味着什么吗？我的祖先航海人，是秦朝徐福率领的童男童女的舰队，因为我们在大海里找到了仙岛和长生不老的灵芝。所以我的祖先幻化成仙。当他们回到这块国度的时候，被本地的神族排挤和迫害。他们强迫我们交出灵芝和长生不老的配方。当我的祖先拒绝后，等待我们的是无情的杀戮。”

暮天鹤沉默地听着诡蛊的故事，他能说什么呢，先辈们的恩恩怨怨说不清也弄不明白。

“我是航海人最后的唯一的后代，考进魔法院的时候我不得不用熊族的身份，因为熊族的一位前辈好心地收留了我。我发誓要学习成最好，把仙界最强的武功学到手，然后找到那些曾经剿杀我们航海人的神族权贵报仇。小林法师掌握着可以控制神界的经文，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可时代不同了，”暮天鹤叹了口起说，“现在我们神族人可以和平地生活在现实社会，我们没有必要为了生存去相互杀戮。”

“你错了！”诡蛊说，“没有权力就无法保护自己，人世间是如此，仙界也是这样。暮天鹤，你老老实实呆在仙界有多好，非要跑回来同我作对。你应该知道，现在的这座城市，完全掌控在我的手里。”

“我不能容忍你在这里滥杀无辜，我们在学院中学到第一课就是爱惜众生。”

“呵呵呵，”诡蛊露出雪白的牙齿，“你以为你还是在学院里吗？实话告诉你说吧，虽然我只完成了一半课程，但是我现在的法力和战斗力远远超过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我的法术已经同现代科学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说着，诡蛊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啊，那是一只没有肌肉，暴露着线路和钢铁机械装置的铁手。随着隆隆的马达声，铁手变成了飞转的齿轮刀具，诡蛊举起来朝身边的钢管切去，钢管被齐刷刷地切成两半。

“人类是多么的可笑，你还同情他们。”诡蛊继续说，“他们滥杀野生动物，把它们当成盘子里的美味佳肴。也让飞禽的病毒传染到人类身上，变异后成为可以致人命的新禽流感病毒。作为他们的主宰，我当然要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杜绝传染病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隔离’和消灭病毒源。我做到了，在我的努力下，很多染病的人消失了，病毒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我们谁也不可能成为人类的主宰，”暮天鹤说，“你更没有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像没有人应该决定你祖先的生死一样。人类面临的灾难并非只有一种解决的方法。很快就会有疫苗出现。我请求你放弃你现在的做法吧。”

“我不能。”诡蛊乌黑的机械手臂发出咯吱的响声，他从袍子里抽出一杆步枪。

啊，就是这个东西，要了无数人的性命。现在诡蛊要拿出它来对付自己的那位老朋友。

“我是人类的主宰，这个城市是我的领地，这里我说了算！”诡蛊说。

狙击步枪黑亮的枪管在阳光下显得毫无光泽。它黑洞洞的瞄准镜下，有一个又大又粗的发射口。这杆枪不仅可以发射常规的狙击子弹，还可以射出特殊的榴弹。诡蛊的机械手很轻松地把枪举起来，手指扣到扳机的位置。

“我要让你看着，这些可怜的人是如何死去的。”诡蛊念动咒语，在眼前的天空的雾蔼中浮现出隔离医院的影像。这样隔空探视的能力是魔法院每个一年级学员都可以做到的。

他抬起枪。

 

三

 

“不！”暮天鹤大叫着。

子弹呼啸着从暮天鹤耳边飞过去，在空中流下一道光的弧线，黑洞洞的枪口冒着青烟。空气中，隔离医院的影像里，一个刚站起身子的病人在火光和爆炸声中消失了。医院里一片恐慌。

“你不可以这样！”暮天鹤想冲过去阻止，诡蛊的枪口对准了他。他不得不停住脚步。

“不可以？不可以？”诡蛊快速地装弹，他这次使用的是一发最先进的小型榴弹。雾蔼屏幕中出现了一栋被警车围住的房屋。诡蛊微闭上一只眼瞄了一下，然后扣动了扳机。

一团火焰在空中飞驰，经过了大约半分钟。雾蔼屏幕上出现了那栋旧房子被炸飞的景象。屋子里的人好像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化成青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又少了一个传染源。”诡蛊自负地说。

嗖，暮天鹤的手链打在诡蛊脸上，当他一愣的时候，暮天鹤已经飞到他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那杆步枪。他知道诡蛊的力量和摔跤功夫都不如自己，一旦自己抓住了他，就能制止他的杀人行动。

诡蛊冷笑了一声，一拳打过来。暮天鹤敏捷地闪开了。此时，诡蛊的另一只机械手狠狠地戳过来，抓住了暮天鹤的领子。暮天鹤被轻松地提到了半空。

“我的老同学，现在你应该体会到法术同科学的结合是多么美妙了吧。我只要想，就可以把你撕碎。魔法院的高才生，你在这里不过是个玩偶罢了。”诡蛊将暮天鹤向空中一抛，暮天鹤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可爱的妹妹伊儿。”诡蛊一边调整瞄准镜一边继续说，“不过现在，我希望先了结我们俩之间的恩怨。”

“你赢不了我的，在学院里我们较量过。”暮天鹤拍拍身上的土，轻松地说。

“你太小看人了，如果三枪我解决不了你，我就会放过你。”诡蛊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来吧，我等你出手。”暮天鹤站在平台的一角，两眼注视着那个杀人狂。

诡蛊一只手提枪，也默默地站着。

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读心术都可以察觉对手细微的心理活动，谁要是先暴露心机，谁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两个人像雕塑一样地站着。

一只乌鸦呱呱叫着飞到平台上，从暮天鹤的眼前飞过。就在暮天鹤微微眨眼的时候，诡蛊的枪闪电一般地举起，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枪声，在楼群之间回荡。

子弹射向暮天鹤，它穿过了暮天鹤胸口的外衣。

暮天鹤一个漂亮的“铁板桥”的翻腰动作，让子弹擦着自己的肚皮飞了过去。

砰，诡蛊的第二枪响了。

暮天鹤这次早有准备，他一个鹞子翻身，飞离了地面，子弹从他脚下飞过。

连丢了两枪，诡蛊的眼睛露出凶光。他不慌不忙地双手举起枪。仔细瞄准着眼前这个难斗的对手。暮天鹤则换了个身位，手里握紧一枚拆下的纽扣。

此时的诡蛊已经心烦意乱，暮天鹤用读心术清楚地洞察了他内心中的一切。在最后一颗子弹射出之前，暮天鹤手中的扣子已经飞了出来。子弹冒着火花在空中同扣子相遇了。扣子并没有直接同子弹相撞，而是从侧面撞击改变了它飞行的方向。这招太极化力引落法，是魔法院主持小林法师秘传给暮天鹤的。在这关键的时刻起了作用。第三颗子弹牢牢地嵌在大厦的旗杆上。

“三枪已过，你应该住手了。”暮天鹤说。

“还没有完！”诡蛊咆哮着。

暮天鹤的身体向旁边一跳，两颗子弹划身而过，打中对面的玻璃。原来诡蛊的两枪打空了，子弹在空中飞行，他运用意念调动自己‘不射之射’的绝技，把两颗子弹唤回来进行二次射击。

三枪过后，暮天鹤摆了个姿势，等待诡蛊的和解。

诡蛊冲了过来，没有拥抱和握手，他轮起他那结实又有力的机械臂狠命地砸向暮天鹤。

暮天鹤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他在慌乱中招架着。没想到诡蛊的机械手臂又分出几个带刺的枝杈，很快将暮天鹤打到在地，鲜血从暮天鹤的手上渗出来。诡蛊的机械臂狠打在暮天鹤的头上，他的神志开始模糊，意识越来越淡，暮天鹤昏过去了。

诡蛊恶狠狠地举起手臂，转动的齿轮刀随时可以把暮天鹤切成碎片。诡蛊的手狠狠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