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教我的第一堂人生课

　　            文:郜莹

    小学五年级时因为搬家，母亲将姐姐、妹妹与弟弟转进离家走路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的小学，却单单把我转到离家有一个小时车程的另一个小学。

    在1964年时，我们的新家还是一个放眼望去都是农地、竹林，非常荒僻的乡下地方，开到镇上的班车一天只有几班，最早的一班车是上午六点，若赶搭不上这班车就会赶不上7点的早自习。而要赶搭这班去上学的孩子有许多，为了能挤上这班车，我必须再多走一站路到前一站去搭车，因此每天清晨5点我就得起床，5点30分就要出门，以急行军的步行方式走上两站地，然后奋力的从众人中挤出一条上车的路。然而即便是能幸运的挤上车，但若运气不好，车子半路抛了锚，就仍是无法赶上早自习。

    而当时班导师立下一个严格的规定，若赶不上早自习，就得跪着听课一整天，除非当天运气好，能碰到老师特别要巴结的一位富商之女，或是父亲是政府官员的一对双胞胎姊妹也迟到了，我们这些迟到生才可以免除此项严厉的惩罚。

    记得在转学的第二天，我就因班车半路抛锚而没赶上早自习，当时和我一起迟到的还有村子里的另一位女孩，下车时那位女同学因为害怕遭到处罚，就煽动我逃学，当时我虽还未经历跪着上课的耻辱，但在开学第一天就因考试没考好，而被老师拿着卷子连煽了十几个耳光，把我从讲台前打到教室最后面的恐怖记忆犹新，因此就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跳上返家的班车。

    一进家，就遇见仍请假在家尚未归部队的父亲，我嗫嗫嚅嚅的对父亲撒谎说班车半路坏了，没有其它车去板桥所以回家。

    父亲未发一言的推出脚踏车，拍了拍后座要我上车，他要骑车将我再送到学校去。

    从土城家到板桥的路上，会经过一个陡斜的坡，超重载客的班车经常会在这里抛锚。九月正是台湾秋老虎发威的季节，父亲在发威的秋阳下，载着体重不軽的我骑得是满头大汗，而骑经这个斜坡时，汗水更是像小溪流般的流淌个不停。坐在父亲身后的我，盯着父亲躬着已穿得发黄，领子也有不少破损补缀之处的衣衫，奋力踏着单车踏板的背影，几次想跟父亲说让我下车走过这斜坡，但我害怕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只好拼命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默默的在心底下了个决定－

    就算受到老师再严厉、羞辱的处罚，我为了爸爸也一定要忍下来，再也不逃学！

    到了学校，一直在部队和眷村里，因为官阶不小，加以为人正直、做事干练而受人尊敬，都是旁人对他哈腰敬礼的父亲，为了让老师能原谅我的逃学让我入教室上课，而再三的和老师鞠躬哈腰的道歉恳求….父亲为我所受的委曲耻辱，让我立下了更坚定的誓约－

    以后无论再遇见任何事，绝不躲避，一定去坚强面对、解决。

    这是父亲教给我的第一堂人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