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殿堂—伦盖伊活火山攀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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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多利昂•伦盖伊,孤零零地耸立于坦桑北部大裂谷之中,四周是火星般干燥炎热的荒野,正午气温高达45度。山上除了黑色的火山灰颗粒,几乎见不到任何生命。狂风不停顿的呼啸,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火山灰被风卷起,粗暴地打在脸颊上生疼。奥•多利昂•伦盖伊,在马赛语中,是上帝的殿堂,意谓最靠近天堂的地方。它海拔2960米,是坦桑尼亚唯一的一座活火山。
伦盖伊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喷发碳酸岩的活火山,碳酸岩浆是一种流动性极强、几乎不含硅的熔岩。岩浆的温度只有500摄氏度,远低于高达1100摄氏度的玄武岩浆。据说,如果攀爬到伦盖伊山顶,站在圆环形的火山口边缘,有可能见到火山口内流动的熔岩和冒出的气泡。熔岩凝固后呈黑色,因含有水晶成分,在日光照射下反射光亮。在雨季时,喷发出来的碳酸岩浆与水发生化学反应,变成了灰白色,几天之后又变成了柔软的黑棕色粉末,也就是我见到的黑色火山灰颗粒。伦盖伊火山在上世纪80年代以后进入了活跃期,每隔2~3年就会喷发。2007年9月,由于周边地区发生浅层地震,喷发最为猛烈,火山灰喷射到接近万米的高空。2013年8月11日,我随中央电视台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直播节目组第一次到达伦盖伊脚下,当地人告诉我,今年4月,伦盖伊曾小规模喷发过一次,红色的岩浆奔流而下,幸好持续的时间不长,但目前伦盖伊依然处于活动中。
在伦盖伊火山以北大约20公里的地方,是东非最大的小火烈鸟(lesserflamingo)繁殖地——纳特龙湖。每年10~11月,有250万只小火烈鸟来到纳特龙湖筑巢产卵,生儿育女。纳特龙湖处于东非大裂谷底部,水的碱性极大,PH值高达9,还没走到湖边,就闻到浓烈的石灰水味道。我尝试把脚尖沾到湖水,皮肤立即感到一阵灼热。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除了火烈鸟,没有其他动物能够在湖中生活,这就给火烈鸟繁育后代提供了安全保证。强烈的阳光和碱性湖水,为蓝藻大量滋生创造了条件。蓝藻中含有一种名为虾青素的物质,火烈鸟吞食之后,羽毛就会变成红色或粉红色。当成千上万只火烈鸟聚集在湖边觅食,远远望去沿岸好像被镶嵌了一道粉红色的花边。
在纳特龙湖边,伦盖伊火山锥形的山峰清晰可见。我不禁赞叹道:如果能够站在伦盖伊的山顶,俯视着密密麻麻的火烈鸟该有多么奇妙!但是伦盖伊火山极其险峻,登顶不仅需要体能,更需要勇气。既然来到这里,不尝试一次怎么甘心?于是我让司机驱车前往附近一个马赛村庄,寻找登山向导。
伦盖伊-纳特龙地区居住着几千名马赛人。坦桑政府曾要求他们集体搬迁,把这里纳入恩戈罗恩戈罗保护区范围之内。但马赛人不同意。按照坦桑的法律,没有原住民的认可签字,政府是不能强行拆迁的。于是,目前伦盖伊-纳特龙地区还是一个生态保护的空白地。很快我们的车就达到了马赛村庄,一群黑瘦的马赛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酋长模样的人,操着娴熟的英语问我,是不是要登山?我回答是。他离开告诉我登山价格:向导一名,100美元;挑夫一名50美元;小费另算。我同意了。
伦盖伊火山并不算太高,当天即可往返,不用像攀登乞力马扎罗山那样携带锅碗瓢盆,全副武装。我和向导约好时间,只把一件厚外套、一件薄毛衣、一条厚绒裤和两大瓶水交给了挑夫。然后回到马赛村附近的帐篷营地里休息,养精蓄锐。
大约夜里11点钟的时候,向导通知我准备出发。因为我们必须赶在日出前登顶,午饭之前回来,夜里风不是很大,白天的风力在八级以上,一不小心人会被吹走。司机摸黑开车来到伦盖伊山脚,把车熄火了,空气带有一股臭鸡蛋味。我们一行人带齐所有登山的装备、食物和水,向导带着头灯在前面开路,我居中,挑夫走在后面。司机掉头回营地帐篷里睡觉,第二天中午再来接我们。借助头顶的光亮,我发现,伦盖伊根本没有上山的道路,只看到一条山脊,通向黑洞洞的夜空。我的脚下全是松软的火山灰,一脚踩下去,鞋子没掉了一半。四周一片漆黑,真正伸手不见五指,连星星也被乌云遮住了。那晚,诺大的伦盖伊火山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大约爬了2个小时,风力越来越大,坡度大概有30度。脚下的软沙,使我行动极不方便,消耗了我许多体力。我干脆用手撑地,手脚并用,四轮驱动式地往上爬。不一会儿,手掌就被沙砾磨得疼痛不已。臭鸡蛋味越来越浓烈,但我顾不上用手掩住鼻子,只一心想快点到达顶峰。向导回头跟我说,必须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现在大石头越来越多,脚下可能会有石头松动滚落,如果砸到我就危险了。我表示要坐下休息一阵,挑夫喘着气跟上来。我打开一瓶1升的纯净水,仰脖一气喝掉了四分之一。
我坐在地上,听到了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从屁股底下传来,好像哪里在冒泡泡。刚才爬山的时候也隐约听到了,这会儿更清晰。向导向我解释说,伦盖伊每天都在活动,这是火山内部熔岩流动的声音。我好奇地问:“火山不会突然喷发吧?”向导做了个鬼脸,说:“那很有可能?”太奇妙了!尽管心里忐忑,但第一次爬活火山,我的惊奇还是大于担忧的。于是我对向导打了一个手势,继续走。
快到凌晨4点的时候,风速一点儿也没减缓,我的胃开始胀气,泛酸水,头也开始疼起来。不应该是高原反应啊,难道火山喷出的气体有毒?我问向导,向导不置可否。于是我又一次对向导要求停下来休息。向导回头鼓励我说,还有30分钟就抵达山顶了,再坚持一下吧。我说那至少停下来让我穿点衣服。这时温度下降了很多,只有不到10度了,我让挑夫把厚衣服递给我,穿得严严实实。这时才发现我的两手上都打了水泡,真后悔没有带一双手套上来。我们继续前进,可是过了好几个30分钟,天渐渐亮了,我也没看到山顶。想起在达累斯萨拉姆时,一位老华侨跟我说的,黑人的时间观念和我们中国人不太一样,他们说的10分钟可能是1小时。以此类推,30分钟可能就是好几个小时了。
这时天亮开了,我才看清我们爬在一条无比陡峭的山路上,坡度至少有40度,一侧是万丈深渊,脚下的石头不停地滚落。这条路上一棵植物也没有,一旦失足,连可以牵扯救急的东西也找不到。我心里恐惧万分,每跨出一步就要仔细斟酌。最后一小时,坡度更大,好多地方几乎是垂直的,我仿佛在徒手攀岩,而且没有任何护具。头越来越痛,我觉得应该是疲劳所致,但我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我害怕一旦回头望脚下,落差产生的眩晕感会让我跌落下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走在最前面的向导大声喊叫,到顶峰啦!到顶峰了!终于爬到了,伦盖伊火山。时间是早上7点34分时。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上不见一丝浮云。虽然心里很兴奋,我却一点欢庆精力也没有。胃里还在翻腾,头也是疼的,心脏跳动极快,好像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伦盖伊的顶峰是一个环形的火山口,边缘最窄的地方只有几米。这个火山口的直径约有100米,深度约150米。向导告诉我,火山口的形状和深度在每次喷发后都会改变。我满心希望见到火山口内涌动的橘红色的岩浆,但却是密封起来的,上面只有黑色的火山灰。
向导和挑夫像母鸡抱窝一样坐在火山口边缘,休息喝水吃饼干,我匍匐过去和他们分别击掌以示互相祝贺。温度很低,风力至少有9级,我们都不敢站直身体,以免被风吹进火山口里。我放眼朝纳特龙湖方向眺望,只能看到闪光的湖面,却看不清湖中的火烈鸟。
8点多了,太阳光变得异常刺眼。我们开始下山。虽然脚下不断打滑,石头就在头上滚落,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疲乏和糟糕的身体状态,让我只求早点抵达山脚下。我的一只鞋底前面脱了帮,有一段下山路非常光滑,我至少在上面摔了八跤,手和胳膊都磨破了。我把鞋带解下来,把鞋帮绑定在脚上。心里祈求着,如果这次活着回去,我一定吃很多好吃的,和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再也不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在经过一块大石头时,蓦然发现,一株绿色的植物正迎风摇摆。真没想到,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下,仍有生命存在,真是可敬可爱!到中午12点多,经过长达13小时的艰苦跋涉,我终于回到了出发地。
司机如期在山下等我们。我筋疲力尽,浑身软绵绵的,手脚仿佛失去了知觉,头还是巨痛。和攀登乞力马扎罗山相比,伦盖伊简直像一场炼狱。我瘫软在汽车副驾驶座上,好像被乱马踩过。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庆幸我还活着。我回到帐篷营地里,胡乱洗完澡,一头倒在行军床上,足足睡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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