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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选择诚实与卑微——李师江《中文系》叙事伦理
(2010-09-14 15:06:51)
反观刘索拉《你别无选择》,才觉得凌空高蹈、务虚造作的“伪先锋”修辞,会在多大程度上,戕害小说话语肌理的真实度和艺术形象的可感性。这也意味着朱文《弟弟的演奏》之应运而生,恰逢其时。粗粝火爆,生猛劲直,将一股子男性活力,注入汉语言的根系血脉。李师江《中文系》则处于第三个波段上。
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这样理解,即《你别无选择》尚属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在“中国新时期文学”中的盲目拿来和浅薄注解。这一注解最后就化成了一个“跟着感觉走”的崔健摇滚狂喊——“一无所有”,或者干脆说“我感觉故我在”。
1980年代的文化政治,让这部分文本充溢着“西方”思潮甫一打开国门而来的聒噪与嚎叫,并与五四时的“狂人”呐喊,完成历史魅影的轮回表征。
那么,朱文《弟弟的演奏》则近乎一次后革命的狂欢。1980-1990年代中国社会整体发生转型的历史关节点,被朱文敏锐地发现了。
李师江的《中文系》,则顺承朱文的头球摆渡,直接在其小说延展开来的话语层面中,愈加切近中文系大学生们之原生态日常的杂糅状貌与情感裸露。从此看,“个人性写作”只有到李师江这里,才真正达到某种天衣无缝的契合。
一种值得信任的小说品质和值得尊崇的话语范式,也循此而获得不卑不亢的自足确立。我觉得,汉语小说的主体性,无论是秉持独创的写作主体还是自由表达的受述主体两方面,皆完好凸显,圆满成形。
最重要的在于小说《中文系》的叙事伦理,也足以令人信服。“我只能选择诚实和卑微”,应是我读《中文系》的大致感受。
在这里,诚实的态度,即来自于一个小说家尊重自己的记忆,尊重自己的体验,也尊重自己的表达方式,所以才能够从容不迫地向自己不断靠拢,扎根记忆,不断向自己学习,从而形成了一个充满自省和怀疑、屈辱又自欺、受挫也不馁的叙述主人公。这个自称“李师江”亦即昵称为“师师”的人物形象,与作者李师江之间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关系;同时他与周遭的人,之间也并非契合重叠,依然保持着观察与融入的双重态度。
这种弹性十足的间离感,来自于小说的多重反讽修辞。无论是自嘲感强烈的言语反讽,还是自我与他人造成的情境反讽,甚至作者的真实记忆与叙述主人公的实存状态之间的命运反讽,皆来自于李师江小说特有的“现象学”话语范式。
逻辑学范式,即结构主义范式是一种内容分析,通过浓缩,将内容概括为最简约的形式,例如字典中的每一个词都被简约为一个没有身体,没有实质,没有时间的纯粹的理想的形式。从这种范式出发,一切叙述都可以简化为一个封闭的空间,在这个固定的空间里,由始到终,例如从原有的缺失过渡到缺失得以补救或缺失注定无法补救,这就是一种根本的结构形式。
现象学范式与逻辑学范式不同,它研究的对象不是形式,而首先是身体,一个活生生的而存在,行动和感受着痛苦和愉悦的身体。它可以用姿态和表情来表述自己,但却不能言语,只有理性而非人才能用并不完美地言语,并不完美的把身体的行动、痛苦和愉悦大体表述出来。因此现象学研究的空间是一个不断因自身的激情,欲望、意志的变动而变动的开放的拓扑学空间。如果说第一种范式大部分用的是第三人称过去式,第二种范式却永远与第一人称的主体相连,时态也大部分是,而且只能是现在式。(高概《话语符号学》)
《中文系》就是一个以“李师江”为叙事发动机和话语生产源,并营造出话语场的现象学文本。其话语生产路径大致为:
本源体(作者)
——投射体(叙述者)本源体
——投射体(人物)本源体
——接收体(读者)
《中文系》之“诚实”,就体现在这里。
也因此,卑微的自我、萎缩的他人、无望的情感、悖谬的行径、无聊的生活,皆历历在目;庞然大物和宵小之徒,都栩栩如生,一并完成了小说对关系的不断敲打和勘探、变异和延续。人,作为关系之网中的个体,时刻面临主体镜像的误认,主体认同的差异,互为主体的窘困,游牧主体的尴尬。但李师江绝不以虚无自许,也不津津乐道于欲望狂欢,更不以爆料大学师生隐私为荣。他并不审丑亦不夸诞,他只想让小说的武器回归自我卑微的根源。证实卑微,认同卑微,才是李师江小说之诚实的真正标志,也是走向成熟的汉语小说应有的叙事伦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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