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的眼泪。Emanuel Vigeland 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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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
分类: 绘画 |
第一眼看到它,就被击中。
来之前,不让LL告诉我任何,只想自己来看到什么。
这座建筑第一眼,包括它的周遭都让我感到一种难言的神秘气氛。
静穆,庄严,但是又有一种奇特的被守望的感觉——是安静地,但却有一种强烈地被压迫地感觉,微微喘不上气。
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待我进入 Emanuel Vigeland
倾尽生命所创造的这个完全属于他的世界后,我明白了。
而当时我只是预感到我将要开启的这扇门,将会为我打开一个我以前从没见过的世界。
Emanuel Vigeland 博物馆,这是我至今所见到过的博物馆里第一个建造在住宅区里的。
LL告诉我,最初 Emanuel Vigeland
本人出资买下这块地皮时,本来是为了给自己做一个独立工作室,也有死去后将之当做自己个人博物馆的意图。
50岁那年,改变心意,决定将整座建筑作为个人的坟墓。为此,他将四壁所有的窗户封死,将内壁画满壁画,这件作品耗完了他最后的精力,这样算来差不多用了20多年。
最终他的骨灰放置在他生前专门造的进门所设壁龛之处,如此成为了他个人的一件完整作品。
他的骨灰就放置在这扇雕花铁门的上方。
于是,这里被称为“依曼纽尔之墓”(Tomba Emmanuelle)。
进入内室的铺垫,仿佛是循序渐进的。



他在1948年去世。
10年后,博物馆对公众开放。
而我们,现在走入的就是他活着时自造的一个巨大的坟墓——或者,这也可以说是他活着时为自己所做的最后一个巨大的献祭。
到今天已看过了太多各个国家各样的装置,可是和 Emanuel Vigeland 的这个巨大作品比起来,怎样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进门,这样黯淡的光线,气氛,过于吸音的效果,都让进入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待平息下来,眼睛开始适应这个光照的暗度,慢慢地看过去,开始感知到了他所想要表达的世界。




我知道了,这不过是 Emanuel Vigeland 一个人的图腾,他倾尽生命所要表达的都是他所有的热爱和深痛。
里面撕裂,癫狂,热烈,毁灭但又仿佛充满着某种期望,但内里又是如此的绝望,绝望的将一切慢慢地,慢慢地深陷下去——深陷到难以逾越的某种黑暗中。
出来时,才感到在威尼斯双年展时,美国艺术家 Bart Dorsa
所奉献的《Katya》,或者韩国馆所给出的纯黑暗的无声体验,已显得太柔弱了。
Emanuel Vigeland 所给出的体验,让我许久难以言语——而这样的作品,只是一件,却是倾尽一生。
外室的墙壁,因为时间,也有了自己的语言。
最终买了博物馆外室售卖的两本画册。
原来大的那本大约是文字太多(会说很多 Emanuel Vigeland 的作品,或相关于壁画历史的文字),显得有些枯燥。没人真的来买过,有一本放在那里,就是给来者翻阅,闲看。
或者是因为在俄罗斯美院读过壁画系的缘故,很想好好来读这本书,至于语言(挪威文本,我现在还不行)倒没有去考虑。
因为看到我竟然会真的要买,两个工作人员都很高兴,一个急忙去库房寻找新的来,一个欢欣地说看来她(指我,用挪威语对LL说)是真的喜欢
Emanuel 的作品,因为这么久了,没有谁真的买过这本大画册。
或者是真的受到当时工作人员热情回应的感召,LL也有些兴奋。
回家的路上,LL发下豪言(边开车边说,兴致勃勃)——若是我真的那么喜欢这个画家的画,他决定为我将那本大画册(挪威文)全本译出。
既惊且喜。
喜,不必说啦。惊是一共200多页的大开本的专著,那么多各样术语,就是一个专职的翻译家来做这件事,都未必是一件易事,这得花多少精力和时间才能做出的啊。。。。。。而LL是一个每天需要日常工作的人。
好在,还没等我忐忑期待完,这位可爱的先生回家后,又将买回的这两本书再次逐一翻阅(大致)了之后,又有了新决定。
说是暂时那个全挪威文版的大厚册子的翻译先放下,转而译另一本英文的小册子给我。
英文的这篇很短,共八段,他已译好啦三段(放在“后记”),还有五段,还不知他啥时能再译,只好翘首以待啦。
喜欢坐在这座建筑外的院落里。
遗憾并没有一只烟,LL却说冷了,想要回家。
太阳慢慢下去,离开前,再看它一眼。
他随着自己的心意葬在这儿,但也在这里得到永生。
心怀敬意,惟愿更多珍惜,延年长久。
后记:LL的翻译(前三段)。
献祭的眼泪
1。
QUICQUID DEUS CREAVIT PURUM
EST:在依曼纽尔之墓的入口处用拉丁文如此写着。意思是:上帝所造皆为纯洁。而进入之后你所看到的似乎完全相反,是性与死亡的黑暗地狱。但只是似乎,因为即使不纯洁,也是生命最基本的。它展现了无尽的生死循环,视觉和造型的纯洁,人类的活力和忧愁。那不可言喻的恐惧凝固在完美的人体上。场景包含了人类生命繁殖与消亡的过程。男人女人们《卡马经》那样地做爱,而边上就是枯髅,白骨和腐烂的尸体。生与死最终编织成或许最有力的一幅图画:大量的婴孩构成的柱子,竖立在两个交媾的枯髅上。
把它称为天堂和地狱的婚姻并不勉强。每个墙面上挣扎的身躯所构成的沉重的块状物,在向天花板上延伸时转化成更轻的,难以捉摸的形状,最后蒸发到一个未知的境界。是的,威格兰的“生命”是地狱和天堂的结合,描绘出带有崇高尊严的自然。你必需低头才能进入这一处所,向一个在半黑中慢慢自熄的隐龛鞠躬。它就在进门的上方,一个在你充分适应了黑暗后才能隐约看清的深棕色墙面上。那里安放着存有艺术家骨灰的瓮。这一切都强调了那种崇高尊严。既具体,又抽象,恰到好处。一个重要的转化是:艺术家的工作室变成了他的坟墓。依曼纽尔.威格兰 (1875-1948) 的精神永远地存留在 SLEMDAL 的一个伟大的砖墙建筑中。那里有极好的声学效果:最轻的脚步,最细小的咳嗽,叹息甚至是呼吸都会转化为梦幻般的音景。(我听说能有20秒回声。) 为什么不是每个艺术家都能安葬在他或她的工作场所?!
2。
可能是因为房间的形状,我每次来到依曼纽尔之墓总会想到约拿和鲸鱼。天花板的弧形像巨大的肋骨。艺术家已经两次把自己呈现给大家,都在进门那堵墙的右侧,一生一死。生的拿着画笔画版正在作画;死的将画笔画版洒落地上,似乎绘画使他竭尽全力。我感到还有第三次呈现,那就是墓室自己。当旦丁和维吉尔必需爬过撒旦毛毛茸茸的身体来到炼狱,死去的威格兰已将嘴如僵尸般的张开,让我们可以爬入,通过咽喉,进入他的胃,一个圣所。而缠绕在周围的无数裸露的躯体就是精神的肠道。这不折不扣就是他的内在世界。
这样看来,依曼纽尔之墓和 PER INGE BJORLO 的“内室”(1984-1990),米开朗基罗的“最后审判”(1537-1541) 都是息息相关的。
3。
被吞噬,被消化的美妙感觉,是依曼纽尔之墓给于那些第一次无备而来的参观者的。但这种感觉其实不因为重复来到而减弱。我认为是恰恰相反。你对它的了解只会加强这种铺天盖地的感觉。我想这是很多参观者重复来访的原因:他们想再次被吞噬,一次又一次。我们不正是这样重复地体验各种艺术形式?梦境通常会导至失望。但我们不正是重温梦境,被制服,被恐吓,被恐惧或喜悦所控制?那种固执的,想身临其境的梦,使人融入其中,而不是旁观,不是分析或评价。换言之,想被吞下,被消化,然后被吐出。当我们从新回到所谓的现实世界时,估计会昏晕,肯定会颤抖,会彻底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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