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青春,我们逃无可逃》——疲惫的无足鸟
(2013-12-15 23:5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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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我们逃无可逃》康慨教育体制自杀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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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思想的有无和深浅,世人大体上可分为三种——没有思想、有一点思想、有深刻的思想。第三种人,即便不是哲学家,也是能进行哲学思辨的人。
从行为来看,世人也大体可分为三种——常人、罪犯、思想上的叛逆者。如果你有幸(抑或不幸)是第三种人,那么,你的人生之路,很可能不会平坦。
《青春,我们逃无可逃》是康慨的半自传体小说。书中主角卡小卡的经历,与作者的人生经历有一部分重叠,都是高分考入北大的尖子生。作者写作此书的缘起,是一位师姐的自杀。小说探究师姐自杀的真实原因,也给卡小卡安排了自杀的结局。
身为85后,作者笔下的大学生活非常鲜活。课堂、图书馆、校园、教授、辅导员、同窗情谊、青涩恋情……信手拈来,诚实、简洁、生动。
但是,作者显然无意止步于描写大学生涯。在这部十六万字的小说中,他想要表达的,是对教育体制的思考、对社会流俗文化的反思,甚至,是对生命终极意义的探索。
大概是十年前,我读过一则新闻。一个成绩优秀的高中生,在没有受到任何挫折的情况下,骤然悟到:辛苦读书,是为了考上名牌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结婚生子。然后,自己的孩子,又要重复同样的成长经历。顿觉索然无味、万念俱灰,自杀了事。这当然是极端的个例,绝大多数人不会有类似的痛苦和绝望。但是,总有人会去思索活着的意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这三个哲学命题,永不过时。
康慨热爱思考、颇具备哲学思辨能力。书中多处引用了福柯、尼采等哲学家的名言,不吝篇幅分析师姐的遗书,讨论生活的意义,指出人生的痛苦源自现实与理想的落差。作者借卡小卡之口问道:“如果不正常的人的谱系学恰恰为正常人确立自身提供了禁止跨越的界限,如果正常人自愿受到比所谓不正常的人更多的可笑束缚,那么,到底谁正常,谁不正常?”作者坦然接受世俗目光的鄙视——我们飞翔得越高,我们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中的形象越是渺小(尼采);呼吁“把自己的生活塑造成一件艺术品(福柯)”。
然而,飞翔,是很累的。自由,在很多时候,更是一件奢侈品。更多的,是污秽和卑微。逃无可逃的,何止是青春。书中不止一次出现作者的诗作,其中一首写道——
“常常,我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无足鸟/在风中飞呀飞,很自由,很骄傲/庄周梦蝶,物我两忘,传成千古佳话/苍蝇梦见自己变成了苍鹰,那只是一个笑话/我就是一只苍蝇,整日蜗居在污秽之中,无比卑微/我的生活如同死水泥潭一般,没有任何希望/其实无足鸟并不自由,它被囚禁在了空中,只能不停地飞/它从不栖息在某一个枝头,它没有一个归宿/然而至少,它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方向/我呢?/难道我整个的人生就注定要生活在这一成不变污秽之中吗?/不!我要反抗!/我决定做一次无足鸟,自由地飞向另一个地方/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不再向任何外力屈服!”
记者刘建锋说:“心性真自由的,必定蔑视多数人奉为圭臬的世俗规约,世人自然很难理解。然而,这却是人之知其为人后的深层向往”。
世上多的是循规蹈矩的芸芸众生,他们被学校、考试、学历、档案以及工作经历压制出来,在机关、企业等“归宿”中朝九晚五结婚生子。但总有那么几个不合时宜的人,会想一想除了世俗意义的成功之外,其它的一些东西。这些不合时宜者所探究的不合时宜的东西,于升官发财出人头地或许无用,却是文化酱缸的消毒剂、体制铁屋的透气窗。我们的社会和文化,才能因此葆有一点朝气。
《青春,我们逃无可逃》,并不以故事情节见长。作为一本小说,它承载了太多的思想。小说的结构也显得别出心裁,有的读者可能会感到不适应。但我相信,假以时日,这位现在不到三十岁的作者,会成为中国的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