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来过？

孔 曦

尼古拉斯·凯奇长着一付长脸，深深的鼻唇沟和眉间纹泄露了他的年龄，脊背也不太挺拔。这些，都无碍于他对角色的精彩演绎。他深邃的眼神，几乎道尽了人类的疑惑和痛苦。这种眼神，在我所知道的男演员当中，只有四位或许能与之比肩：法国的德帕迪约、中国的陈宝国、中国香港地区的梁朝伟和韩国的徐道营。《神秘代码》的题材并不新颖，特技也不多，因了编导的用心，也因为尼古拉斯·凯奇的演技，还是很精彩的。

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被来自太阳系以外的文明使者选中，具备了听到“耳语”的能力，被预先告知人类未来的灾难，并为此终身忧郁、痛苦、绝望。她留下的写满数字的信，被天体物理学家、教授约翰·柯斯勒（尼古拉斯·凯奇饰）得到，无意中解开了个中奥秘——这些数字，竟然是1959年以来的50年当中，所有重大灾难的预言：日期、坐标、死亡人数，分毫不差，包括地球毁灭。与众不同的是，影片的主人公约翰教授，并没有被赋予拯救地球的能力，也没有逃脱世界末日的幸运。

我以为，整部影片中，最值得深思的，是约翰的儿子卡利布与他临别前说的话：“该走了，爸爸，他们选择了我们，这样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他们”，是地球以外、甚至太阳系以外的文明使者，也就是神秘的耳语者。“我们”，是卡利布和艾比（一个也能听到“耳语”的小女孩）。当影片中的熊熊烈焰排山倒海般地摧毁一切的时候，当卡利布和艾比被飞行器送到另一个原始星球（或者就是重生的地球？）上的时候，我很是有些疑惑——卡利布和艾比，以及他们的后代，真的能重新谱写人类文明的篇章吗？

重新来过，是不是意味着人类的愚昧、自私、贪婪、短视、狂妄和无耻从此不会孳生，或是都能被克服被制止？重新来过，是不是意味着某些“人定胜天”的荒唐事例不再会一一重演？战争、瘟疫和环境污染也能一一避免？一张白纸，真的能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吗？

我曾经到过一处“旅游胜地”，山上流淌下来的泉水在半山腰被截住，流进了人工湖。为的是造出湖光山色，招徕游客。人工湖以下的山体，犹如病人羸弱的身躯，全无生气，不忍卒睹。

影片中，约翰对同事菲尔说：“数字是一个警告，但不只是对我或任何随机的团体，他们是对所有人的警告。”影片中的地球末日缘于太阳烈焰破坏臭氧层，看看今天的减排宣传，与其说这是一部科幻片，不如说它是一部警世片，是对所有耽于享乐忘记责任的人们的警告。有时候，电影人比政治家更有忧患意识。

今天的臭氧空洞主要位于南极上空，覆盖的面积相当于整个北美洲。离南极最近的地方，南半球国家阿根廷、智利的南端彭塔阿雷纳斯市的125,000个居民已经饱受强烈紫外线的威胁。2000年9月，臭氧空洞直接笼罩在彭塔阿雷纳斯上空，那里的羊都是瞎的。当今之世，很多人明知某种事物会严重污染环境，只要有助于升官发财，照做不误。曾经有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男士，听见少用塑料袋的宣传，嘀咕道：“关我什么事。”这些人和封建独裁者信奉同一个信条：“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倘若真有世界末日，但愿人类的幸存者在重新来过的历程中牢记前车之鉴。怕只怕，根本就没有幸存者，更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并不相信先知的存在，但我坚信，大自然自有它的运行规律和平衡法则。所有出于人类眼前利益的、反自然的行为，都将受到大自然的报复。或早或晚，分毫不爽。

当然，这篇小文，很可能被讥为杞人忧天。即便忧得有点道理，我一没权威，二听不见神秘的耳语，倘若被嘲笑：“关你什么事？”也是活该。

本文已于今天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