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新说》之一

         市场经济，在我们中国正在成为一种无所不在的、无孔不入的现实。结果，人们想事和办事的时候，也就流行起一句话来：“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应该如何如何。不管我们是热烈欢迎这个市场经济，还是对它牢骚满腹，它，反正已经是躲不开、挡不住了。

        我们的婚姻也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因此，我们的婚姻道德也应该上一个新台阶了。

        那么，变成什么样呢？

        我们首先需要想清楚：市场经济给我们的一般伦理道德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什么？是承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的、不可剥夺的利益，而且，每个人的利益都是平等的。因此，任何两个人之间的交往，只能是拿各自的利益来进行公平交换。否则，这两个人之间就不可能产生人际交往，也不可能维持交往。如果一方坑蒙拐骗、强买强卖，社会就不仅要进行道德谴责，还要施以法律制裁。

        按照这样的道德准则，以往那种一味鼓吹忍辱负重、吃亏是福、无私奉献，而且根本否认其中也有交换的传统道德，不仅在道理上越来越讲不通，在实践中也越来越行不通。

        我们的婚姻也是这样的。

        我们为什么结婚？凡夫俗子说是为了“过日子”，新潮男女说是为了爱情。可是说到底，我们难道不是为了跟另一个人进行交换才结婚的吗？不管是交换一种互相帮助的共同生活，还是交换一种两情依依的心灵结合，我们都是付出了自己这个人，都指望着对方也会同样地做出回报。如果只有“一头热乎”，如果对方拒不投入，拒不付出，有几个人还会结婚？又有几个人会不离婚？

        市场经济教导我们说：夫妻之间的互相交换虽然很隐蔽，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它不仅仅是所有婚姻得以结成的的最初条件，也是所有婚姻得以不破裂的最后基础。因此，市场经济给我们的婚姻带来的新的道德准则就是：必须坦然地承认，夫妻之间时时处处在不断地进行着互相交换。整个社会和任何一个婚姻的当事人，都必须按照“等价交换”和“公平交易”的原则来判断婚姻里的一切是是非非。否则，那婚姻就是奴隶制，是对个人利益与权利的伤害，是对整个社会的行为准则的违反。

        夫妻之间交换些什么？首先是情感，主要是情感，是“以心换心”。如果一个人拼命地爱对方，而对方却并不爱他（她），或者不肯用同样的爱来做出回报，那么，无爱的那一方自己就是首先违反了结婚时客观上做出的承诺，违反了双方互相交换情感的契约。他（她）毫无疑问是错了，是婚姻的首先破坏者，是不道德的人。

       同样，凡是只要求人家“全心全意为我服务”，而自己却一毛不拔的人；凡是首先破坏“专一合同”的人；凡是仗势欺人的人；凡是用金钱代替情感来进行交换的人，统统是违反了市场经济的最基本原则，统统应该受到谴责。

        总之，讲交换，讲交换中的公平，不但一点也不损害婚姻的神圣与崇高，不损害爱情的美丽与魅力，而且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唯一可行的、最有效的婚姻道德准则。在这种新的道德下，人们不仅要看婚姻双方谁爱谁，更要看谁付出得多；不仅要看此方是否还爱彼方，更要看此方是否做出了应有的回报。

        因此，美满婚姻的标准应该不再是“一辈子没红过脸”，而是“有来有往”。夫妻之间如果出现矛盾，不必再去觅死觅活，而是应该“讨价还价、寻找中间点”。在调解夫妻矛盾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应该用“公平秤”来衡量。婚姻解体应该是“买卖不成仁义在”。至于纳妾和“小蜜”，不是“大款”们“花钱买离婚”的问题，而是应该迫使他们为此做出充分的补偿，哪怕他们倾家荡产！

        实际上，夫妻之间的公平交换，是一种远比“恩恩爱爱”更高尚、更难于做到的道德。公平交换首先需要个人和个性的独立与自主；需要能够客观地审视自我和自己的婚姻的心理素质与行为能力；需要具有平等对待一切别人的社会觉悟；需要在必要是奋起捍卫自己的利益与权利的勇气和技能。所以说，它不仅需要我们从人身依附和逆来顺受之中解脱出来，而且需要我们彻底告别胡搅蛮缠、惟我独尊、忘恩负义、患得患失和“概不负责”。

        可惜，这样的婚姻道德是不会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而自然出现的。

        一方面，有些“迷恋纯情＋洁癖深重”的人，拒不承认夫妻交换的现实，只会空喊“爱是无私的”之类的漂亮口号，甚至发展到贬低“秦香莲”，开脱“陈世美”，还以为是提倡爱情的新潮。

        另一方面，一些人把自由歪曲成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乱侃价、订“多头合同”，可以欺行霸市甚至趁火打劫，而对方却必须“忠于爱情”。一些“闯将”则以为，市场经济的婚姻道德就应该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干白不干”、“堤内损失堤外补”等等。

        还有一方面，有些人大概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市场经济，结果他们在鼓吹婚姻道德时，总是拖着封建传统的小辫子。他们所说的“白头偕老”实际上也是要否认夫妻之间所存在的交换，否认任何一方都有权利因为交换的不平等或者不公正而结束目前的婚姻。结果我们看到：那些最传统的人和那些最超前的人，在不许交换、不许算帐、不许正当防卫这一点上，恰恰是殊途同归，甚至是同流合污。       

        但是不管怎么说，夫妻之间的交换只会越来越明显和精确，越来越自觉和主动，社会也不得不越来越多地用它来作为婚姻道德的准则。问题仅仅在于：在这个趋势中，我们自己可别落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