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所学校基本上是由两部分构成的。
房子破旧些的都是作为学校历史的一部分特意修楫加以保留的,新建的教学楼、图书馆、体育场什么的都是后来扩大规模的结果。
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的是沿山而建的那些陈旧的部分。或者更准确地说,我更喜欢被称为后院的那座山。
后院山并不高大,但多年成长起来的各色树木组合成一块天然的娴静场所。在真正的秋季来临之前,落叶未飘,凉风初起,一些宽大的树叶还只是显出一些黄意,修整过的小路上和林中的亭子里渐渐少了散步的人群,特别是晚霞渐退时分,除了一些晚归鸟儿的惊啼,四周一片寂静。
我喜欢这片天地,绝对不仅仅因为小薇在这里成了我的模特。
在这里,我可以很顺溜的大段背诵《荷塘月色》,尽管天上明明悬着一轮明亮的太阳。
在我长发重新蓄起的时候,我在这片树林深处圈定了属于我的一块地方。那时候我的一帮好友们已近开始叫我“伯爵”了。这个称呼的来历其实我一直没真正弄明白,他们喜欢那样叫,我也喜欢那样听,最后就是那样了。对这个称呼,我妈曾专门问过我,我淡淡的反问:有问题么?
其实真的没问题。我圈定的地方离林中小径只是略微偏一点,一些杂草稍微清理了一下,有了一个足以周转的空间,那就是我的领地了。英子姐从日本寄过来一些食物或者有趣的小物品时,随意邀几个哥们来到领地一会儿就瓜分了。或许,正因为是我将那里称为“领地”的缘故,我成了他们嘴中的“伯爵”。
2.这些当然是瞒不了小薇的,但我一直在她成为我的模特之前坚持没有让她进入过我的领地。
这并不是只针对小薇,所有的女生都没进入过那块小天地。
让小薇做一次模特的想法一直在我脑子盘旋着。但我也一直没敢直接说出来,我怕小薇会一口回绝。
最终实现这个愿望并不是因为我特意对小薇说的,而是在作为一个条件的前提下脱口而出了,这使小薇进入我的领地少了许多朦胧的意味。
那天,小薇很郑重的样子对我说:魏子,下个星期天我姑姑结婚,能去么?要是去,我给你妈说去。
我想都没想,说:你给我当回模特,我就去!
小薇白了我一眼,说,两回事的。最后她还是答应了我的条件。
星期天,我背着画夹早早的来到后院山半山间的“御晚亭”。这是我们约定的会面地点。
在等待中我一直在想着我的构图。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在脑子里折腾了无数遍,是让小薇拿着一本书呢,还是拿着一枝花?是让她坐着山石上呢,还是斜靠着树干?是直接画她的正面呢,还是略微侧向一些?但这些问题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定论。我打量着“御晚亭”,觉得就让她在这个亭子里斜倚亭廊,闻着一枝不知名的野花,一副有些陶醉的样子,或许效果也是不错的。
这个构想其实并不是来源于我的想像。不久前,在这个亭子里我就见过一个女孩就是那副样子,不过,那时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孩。我当时没敢多看,一瞥之下便惊慌的奔向我的领地。
但就在想起这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味道。将小薇约到这儿,是不是就算那传说中的约会呢?有了这个念头后,我紧张的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向四周开始张望。那时,心里似乎有些发虚的感觉。
在我坐立不安中,小薇终于出现了。
她老远就喊:魏子,来这么早干嘛?!
我再次心虚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向她急急的招了招手。
小薇有些气喘的来到亭子里,也不等她歇息,我催促着说:一会光线就太亮了,走吧,带你去伯爵的领地。
3.当我终于落下最后一笔时,天色已经过午了。
我向后退了几步,再次审视我的画夹。画中的小薇倚靠在一颗粗壮的主干上,深红色的松干一片一片的树皮纹路清晰的张咧着,在她的左边还是一段松干,小薇就处于两颗松干的中间。薄薄的轻雾若有若无的飘在画面的底部边缘,从松干中间,一幅淡红的阳光直射在她的身上。小薇仰着脸,像似迎接这阳光沐浴一般,微微的眯着眼睛。
我自我感觉很好。我表达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画中的小薇不是那种期望什么向往什么的样子,她是在享受或者说是在满足。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唯一遗憾的是她的眼睛。画中小薇的眼睛与我所要表达的在感觉上还是有些细微的距离。我提醒过她,但或许是那种享受的眼神不易流露,或许是我没敢那么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总是觉得其中依然还有着一些期盼什么的成分。
小薇跳到我身边,仔细的看着画中的自己,哇的叫了一声,说,这是我么!
我故作潇洒的甩了一把头发,说,小生没糟蹋人生一个美好的半天吧。
小薇看着我说,魏子,真没看出这么有才呀。我侧目瞄了她一眼,正要谦虚几句,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小薇身上飘了过来,我随即说,味道真的不错。
小薇以为是说那画,附和着说:不错不错。
我笑着补了一句:错了。
小薇追问着:哪里错了?
我呵呵笑着赶紧装着收拾画夹画笔的样子,离开了她的身边。
小薇事后曾向我索要过这幅画,我说,除非让我再画一次,否则只能给你一张赝品。
4.小薇姑姑结婚那天,我随小薇又一次来到石淙镇。
小薇的姑姑叫吴三桂,是镇小学的老师。她的爱人是部队的一个军官,空军上尉,刚提拔的。那时好象部队刚换装不久,一身深蓝的军装,一杆三星,穿在身上很威武挺拔。
小薇差不多忘了路上对我的承诺,她本来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因为除了极少数几个人,大部分人我都是不熟悉的。开始的时候,小薇真的拉着我跑东跑西的,一会儿塞给我几颗糖,一会儿拿来一捧红枣,还见人就说,这是魏子,傅庄的那个魏子。我故意问她:咋不说我们是同学呢?小薇笑笑的又白了我一眼,说:同学会比魏子亲呀!
但小薇看见那个军官后,就有些顾不上我了。一会儿从正面打量,一会儿从侧面瞄着,甚至不知不觉的在他后面跟进了新房。
那时,我居然有了被冷落的感觉。
正在我对付我姥姥和小薇妈没完没了的关于学校这个那个问题时,小薇终于从屋里钻了出来,一把拉住我向屋里跑去。我莫名其妙的问:干嘛,干嘛呢!
小薇说,怕啥?来就是。
于是就来到了新房。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新房,布置得很是典雅,在喜庆的大红色调中,依然不失简洁的主流。家俱和用品整齐的搭配着,布局和颜色显得很和谐,看似没什么,但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就在我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进行评判时,小薇递给我一件衣服,说,快点,穿上看看。
我一看,居然是那个军官的军服。
一想,管他呢,穿就穿。
穿上后,军服松松的挂在身上,显然与我那时的块头是不太相称的。
对着镜子一照,我哈哈大笑起来。倒是小薇说,别动,我看看。小薇看了倒没笑,说,魏子以后要是穿上这身衣服,比他更帅。我就是喜欢看穿军装的人。
不知为什么,那时,我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后,听说小薇与部队的一个军官谈了恋爱,我就想,军装还真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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