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斑马”转学后的一段时间里，“老五”虽然接任了班长，但偶尔我会感到他有点心不在焉。

     “老五”有时会独自站到走廊上，盯着远处医院宿舍的灯光看半天。也就在那段日子里，“老五”还会时不时的抽上一枝烟，这在过去是没有过的。还有就是“老五”的脾气突然大了起来，无缘无故的与劳动委员“坦克”干了一架。尽管“坦克”身高马大，但“老五”的暴发力是惊人的，一个背飞摔得“坦克”半天没爬起来。后来我才知道，这场架是为“斑马”打的，“坦克”在背后说，“斑马”很喜欢他。

     我觉得“老五”这架打得很值！我当时愤愤的想。

     其实“老五”与“斑马”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在一起多开几次班会，平时比我与“斑马”说话的次数都少。但我知道“老五”很在乎“斑马”，要不然“老五”那次不会乖乖的好端端的吃了好几片感冒药的。

     “老五”有一天对我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去转转了。我说，我们不是天天到山上转么。“老五”很鄙视的说，咋就不能想远一点。我使劲想了一回，没想出什么结果来。

     正在我还在想的时候，机会就来了。

     学校通知16周岁以下的全部集中，开了一个会，校长说，根据上级要求，今年在高中生中选招飞行员，符合条件的必须全部参加体检。参加会议的学生并不多，不到十个人。

     初验的时候，“老五”完全的符合条件，我的体重却不够达标，这使我很是沮丧。因为除了简单的目测和量量体重，所有的正式体检都是在县城进行的，而去一趟县城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的。我非常的后悔，其实那天要是知道我只差一斤不达标，我会多吃一点的。

     我常常相信一些意外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眯糊的时候，“老五”匆匆跑过来，说，老师让你一道去。

     我连犹豫都没有，随他来到操场。“坦克”递给我两个馒头，我们就出发了。学校离县城约三十华里，没有公路，一律步行。路上老师告诉我，昨晚政审的时候拉下了好几个，人太少了总是说不过去的。其实我已经注意到我们一行只有八个人，其中两个还是老师。

     那时，我很感激政审。

     一路上我们走得怪怪的，大约是“老五”与“坦克”刚刚交过手，那副想和解而又不直接对话的样子使我感到很是别扭。毕竟我们仨是同班的，总不能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更不能老是有话从我这里传，我又不是媒婆。

     其实“坦克”是个很不错的人，我和“老五”常常吃他带来的咸菜。“坦克”他爸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大队长，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要是其他人将“坦克”摔了背飞，估计是不会轻易就那么过去的，但这次“坦克”吃亏后并没怎么张扬。

     他们和解是在体检全军覆没之后的事。看起来最有可能的“老五”淘汰得最早，测视力后就没再听到叫他的名字。那次体检很有打擂的味道，几十道项目，每过一道总有人败下阵来。

     或许是有了准备，老师让我吃得很饱，第一道体重关勉强通过了，后来一关一关的很是顺利。但问题就出在太顺利上，等到量血压测心速时我没能继续打下去。到这一关时，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坦克”在看那本色谱时就被卡了，后来“坦克”说，其实我知道那堆花花绿绿里藏着一条蛇，就是没看出来。其实我没说破他，那是一条龙。

     我测了两次心速，第一次后，医生说我太紧张了，歇会再来。“老五”和“坦克”围绕我的心速问题很自然的就搭上了话，很是出了一些主意。我觉得“老五”的办法比较靠谱，便一个劲的喝凉水。喝一会凉水，“老五”和“坦克”就给我把脉，觉得差不多了，便进行了第二次。

     其实那时我不应该想我妈的。

     当时只是想逛逛县城，没认真去想选飞的事。后来连续的顺利，我觉得这事没事前告诉我妈肯定会出问题的，万一选上了咋办呢？我觉得事情开始严重起来，所以心跳得一直很厉害。后来没我的事了，“老五”再把脉时，我没喝凉水都很正常了，正常得和“老五”与“坦克”的关系一样。

     带队的是学校的团支部书记兼会计。

     他很惋惜，惋惜后很慷慨，除了给我们点了几大盘肉以外，还按人头每天发给我们5毛钱的补助金，三天共一块五毛钱。这已接近我们一周的伙食费了，但“老五”和“坦克”还是将钱全部交给了我，说，伙着用。

     暴富的我们立即做了两件事，一是第一次到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红色娘子军》，芭蕾的那种；一是逛新华书店，合伙买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在看电影的事情上，大家的意见是高度一致的，但在买书的问题上是有分歧的。“坦克”从来不看小说，他不反对买书，他想买几本作文选。但他显然属少数，本来他还是要坚持的，后来看看“老五”的脸色就不想把事情搞得又僵了。

     在我们课文里有这本书的节选，保尔关于人生的那一大段是明确要求必背的。

     后来全文传阅开来后，差不多全班都知道冬妮娅了。这使全班的女生都很企盼而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说她们很担心“冬妮娅”的外号会落在她们谁的头上。结果这次比较例外，脸上有雀斑的有几个，但我们没发现有金色头发的。

     看来，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必须补充的是，那天我们一大早走出学校时基本迈的是飞行员的步伐。当我们疲惫不堪的在暮色中归来时，很象是一群俘虏。

     不过，那个学校团书记对我们说，回去赶紧写入团申请书。这使还没写申请书的我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