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草根博客"原创"栏目对本文导读)
与小街很多孩子一样,从上高中开始实际上就意味着一种独立生活的开始。
每个星期天的下午或者是星期一一大早,我们都会陆续的返校。到校的前几天是比较热闹的,大家会纷纷交换着从家里带来的一些菜。其实花样并不多,大多都是些咸白菜、腌罗卜什么的,比较好的也就是些黄豆酱。
但我很少有那种交换的份。基本是两块钱加些粮票,那就是我一周所有的支出。
“老五”略好一点,也就比我多一块钱。
反正也没其他开销,如果不放开食量的话,也是够的。
第一次发现粮票可以兑钱的是“胖子”。
“胖子”不住校,他家就在学校隔壁。那是一个有些规模的粮站,他爸是那个粮站的站长,他妈是会计。
“胖子”是在晚自习时悄悄告诉我们那个可以兑钱的消息的,还说,全省粮票一斤可以卖两毛钱,全国粮票贵些,卖的好的话能值四毛。
“胖子”显然对我们摆谱,他知道我们肯定是没多余粮票卖的。
在那晚自习课剩下的时间里,“老五”和我差不多就一直干着逼供的活了。因为从“胖子”那掩饰不住的眼神里,我们清楚的明白他口袋里一定有粮票。
“胖子”是个诚实人。最后他从鞋底里掏出了两张粮票,一张是全省的,十斤;一张是全国的,也是十斤。按他所说的市面价值至少能换5块多钱,这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这笔巨款使我们愉快的消费了很长时间。
其间包括到小镇的馆子里吃了两回米粉肉,到合作社里买了几块大麻饼和几斤饼干,又到新华书店里买了上下两册的《桐柏英雄》,最后用剩下的钱买了一瓶梨子罐头。
吃那瓶罐头的时候是很费周折的,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老五”居然硬是将瓶盖折腾开了。为此,“老五”是付了血的代价的,他的手指被划了一道口子。为了补偿,不仅在剩下最后一个梨块时,我和“胖子”一致让给了“老五”,而且一致同意《桐柏英雄》由“老五”先看上册,我看下册。
正如人生一样,快乐总是短暂的。
首先是“胖子”出事了。那个星期一一大早,“胖子”有些瘸瘸的哭丧着脸说,完了,被我妈发现了。
显然,他的瘸与东窗事发有关。
“胖子”作案过程没啥问题。他妈那个紧锁着的抽屉里散乱的堆积着许多粮票,“胖子”虽然没能拿到钥匙,但“胖子”有力气。他使劲的将抽屉的一边拉开一道很小的缝,再用两截更细的铁丝象平常夹菜一样轻巧的将粮票夹出来,然后再将抽屉还原到先前的模样。一切好象都天衣无缝。
但“胖子”没想到他妈是个会计。会计每月都是要对帐的,对帐的结果便发现了问题;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一解决自然就解决到“胖子”身上了。
不过,“胖子”很义气,他在交待问题时隐瞒了我和“老五”共同消费的事实。这使我和“老五”很感动。
感动之余,我和“老五”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阅读的速度。
加速的结果是“老五”和《桐柏英雄》又出事了。
给我们上化学课的老师姓庄,上海人,是个高瘦而认真的人。他的上海普通话常常使我们有些心猿意马,上课时总是小声的学几句来逗逗乐子。
庄老师那天明显看出了“老五”从未有过的安静,居然一句闲话都没有。人都是有好奇心地,老师也不例外。庄老师好奇的结果便是下了讲台过来看个究竟,结果便看到那本《桐柏英雄》和沉浸在英雄之中的“老五”。
其实那时候沉浸在“英雄”之中的并不是“老五”一个。但庄老师对“老五”的特别关注也是有原因的,大约是“老五”学他讲话学得最多也学得最象吧。这使我逃过一劫。
“老五”在沉浸之中忽然看见了一只伸过来的大手。
“老五”的反应一向是很快的,一使劲便摁住了书的另一半。悲剧终于出现了,那本崭新的书被扯成了两半。
当庄老师夹着他的战利品悠然的返回讲台时,我看见“老五”依然捏着剩下的半本书还没回过神来,那张涨红发愣的脸在很长时间里成了大家取笑的经典表情。
一套书怎不能看四分之三吧。
下课后,“老五”、“胖子”和我进行了紧急合议。合议的结果就是让“老五”带着检讨书去争取换回那四分之一《桐柏英雄》。
“老五”的检讨水平一直都属一流的,这一点我们深信不疑。遗憾的是“老五”的检讨这回没取得相应的成果,当时我们一致认为上海人肯定不相信检讨。
但“老五”在检讨的同时,侦查到那半个“英雄”被庄老师很随意的放在书架上。
这个发现催生了我们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我们轮着看完另一半后,陪着“老五”又去庄老师那进行了一次检讨。
庄老师看来的确是个很固执的人,丝毫没有归还他的战利品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在我们意料之中的,我甚至暗暗希望他坚持他的正确意见。庄老师果然没有辜负我那暗暗的希望,但他还是忽略了我们陪“老五”再次前来专程“检讨”的真正目的。
当“老五”和“胖子”边检讨边挡住了他的视线的时候,我迅速的将已经看完的这一半从他的书架上换回了另一半。
我们成功了。
这本被我们颠倒顺序完整看完的书,后来被拍成那部叫《小花》的电影。
那部电影成全了陈冲和刘晓庆,但她们不知道,在这之前,这部原著还成全了三个另类“英雄”。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