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05年11月底的一天,我出差在外,接到我爱人电话,她哽咽着说:“时祥出事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我当时想。
这时与他分别还不到三个月。暑假其间,他带着刚考上北大的重铮回到家乡探视老母,还在我们这住过几天。他精神很好,面色也很红润,丝毫也没有不适的样子。他们与我爱人和孩子一起,还游历了九华山和黄山,在电话里我还开玩笑地问他当旅游团长累不累 ,他说有一点,还行。
我想,那时,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他已沉疾在身。
他是一个心志很坚强的人。他告诉我爱人病情(结肠癌)时,语气是平静的,他是以“小韻,我对不起家里人。。。”开始的。在电话中,他一直反过来安慰他的妹妹。
在住院手术的前一天,我们和他弟弟时和星夜赶到济南,见面后他还对我说:“这么多年,你还没来过济南,好好出去转转。”
他平静地出了家门,平静地上了手术台,当他从麻醉中苏醒后我告诉他手术情况时,他虚弱地说:“别但心,我有照(我能行)”。 事实上,他当时的情况很不好,癌细胞已渗透结肠。我们已商议过不告诉他真相,但我们在北京通过他同学求医时,他在电话中就已经隐约透露出他已知道真情。
我06年5月第二次看他时,在他的书房里他拉着我的手说:“我早晓得过不去这道关了,以后家里靠你了。”
他是一个道德很敦厚的人。我知道他嘱咐我的意思。从82年结识他起,在我的印象中,不管他多么忙,不管他多么不方便,绝大部分春节都是他孤身一人或后来带着孩子辗转赶回家乡来度过。他说过他是长子,他必须回来。我爱人的父亲早逝,家中无子,早年按家乡风俗,将他过嗣过来,从此在他的内心就有了两副情感的担子。
在他父亲生病其间,他来回奔波,四处求药,过度的疲劳,悲伤和精神压力,使他一度患上了美尼尔森氏综合症,以至昏到老父的葬礼上。即使在他病重其间,他还装着高兴的口吻给他的母亲打电话以报平安。
其实,他对身后事考虑得很周到,在8月4日他就写下了遗嘱,他从他为数不多的积蓄中还特意安排了五万元用于老母的养老费用。
在我最后一次看他的时候,他已自知时日不多,在我委婉地征询他的意愿时,他选择了“回来”。
他是一个感情很质朴的人。在家乡,他从未让我们叫他“思陶”,可能有他的深意,也可能他从父在彭泽生活过一段时间,出于对陶渊明的仰慕,故自己另改之;他从未炫耀过他博学,但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他的许多有成就的同学,朋友和得意的学生。
在济南学习和生活其间,对家乡去的人,即使有的他并不认识,他都热情接待并尽力给以最大帮助。
他也有耿直的时候,他认定的事,他会坚持到底。他择友的标准较高,所以他的朋友圈子不是很大,但选中了的都几乎是终身的。对他个人生活,我们虽有我们的希望,但我们也一直尊重他的思考。他在一次通话中曾感慨说过:“这辈子没有做过恶人。”
我在对他的探望中,遇见了他很多同学,同事,朋友,学生到家里,到医院,打电话,发邮件问候他,也许是君子之交的缘故,他很少把“谢”字挂在嘴上,但事后总是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和一些他们的事。因此,我知道了郑训佐徐康玪夫妇,孔潞于春香夫妇,郇玉华夫妇,倪志云,严茜子,孙芙蓉,罗琳,周广璜,宫晓卫,刘晓东,刘梦芙,王立华,宋悌,杜泽逊,程远芬,赵蓉涛,贺伟,高爰盿,吴良训,蒋志敏,戴和冰,等等。我们不知道他们该如何排序,也难以记全,有的我还不知道,有的还尚未谋面,他们在时祥的生前逝后付出了很多很多,在此我们并代表他和他的孩子重錚一一拜谢。
在时祥病重之初,他曾叹着气说:“要是再迟两年就好了。”我们知道他还有许多方面的事要做,还有许多他无法放下的牵挂,还有许多未了的理想和愿望,还有许多。。。
2006年8月24日上午10点40分,他带着这许多未了的心愿离去了。
遗憾的是我没能送他最后一程。当我爱人和他的孩子陪伴他“回来”时,我和他村里的老少们用他最注重的传统礼仪迎接了他的归来。在背山面水的地方,我们为他选择了休憩的住所。
值得告慰的是:他的母亲生活得很好,尊他遗愿,至今她老人家还不知道他回到她的身边已一年了;他的孩子也懂事多了,5月还专程来看过他。前天重铮还来电话,非常想来祭他,我们考虑他明天就要到学校上交一个辅研项目报告,便告诉他:记住这个日子就好,放在心上就行;特别是他临终前整理的遗作,在齐鲁书社和挂念着他的一批朋友精心帮助下,《得一斋诗钞》终于在他周年之前结集面世了;倪志云教授和他的爱女和学生孙爱霞博士带着大家的嘱托,千里迢迢,昨天专程赶来,今天为他献菊焚书化碟;我们经常打开电脑,点击“鲍思陶”,我们不时的看到还有许多人撰文记着他;近日,不断接到对我们来说非常陌生的电话,在问起他。。。
今天是他的周年祭日,在他墓前,我的耳边再次响起那首忧伤的《丁香花》。
是啊,时祥,你还觉得寂寞吗?
(纪念之作,请慎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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