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薄云淡雾天欲明,春风十里江南情……!一
(2010-09-24 20:45:51)
标签:
杂谈 |
分类: 长篇续文 |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荥迥,借问一枝如玉为谁开?
步履生风尘土飞起,皂靴儿迈步而来橐橐有声,随后的两位奴才难以跟上他的脚步。
“王爷,不好了,皇上……”。未等秦勇将话语言必,允禄已直起了身子不禁愕然。
“皇上来了”?半是探问半是惊慌。
“来了,这会儿正朝这边走来呢”。
“怎么会如此之快呢?难道……”?允禄暗忖着,移动的脚步朝门外走去。
“十六叔,别来无恙啊”?弘历先行问了好。
“皇……,皇上,你怎么就”。一时失神,直面晤对,伏在地下,在清砖地上磕了三下,才捺住了适才的慌乱。
“起来吧!这里没有君臣之仪,只有长幼之别,咱们进门说话”。言罢,跨步进了门。
缓缓入座,莞尔一笑,斟茶自饮,举杯一呷,折扇轻摇,一派悠然的摸样,方才堂前的怒焰似乎已荡然无存。
“皇上这会怎么会突然来此呢”?笑着问道。
“朕本在避暑山庄养息着,只是听说云南秋汛在即,水患严重,只是也没一个大臣上报,朕是特地来看看,朕的股肱良臣到底在张罗些什么事”?目光霍地一跳,盯了允禄一眼,一旁的允禄只作浅笑没言声,“十六叔恕不出门,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这边塞之地,是有要事”?
“本王……原本是来狩猎的,也没想到会跑这么远”。一时的慌乱,口不应心,支支吾吾的回话,怕越说越是错漏百出,倏然止住。
“是啊!这一下跑的可真是够远的,呵呵……”。弘历冷冰冰说道。
“皇上可知,巡抚衙门堂前为当今盐事,正三司会审呢”?
“知道,朕若是不知道此事就不会顶个大日头跟您一样来看热闹了”。忽而讪笑,忽而神色严峻。
“皇上也是为了此案到此么”?弘历的反复之色,让允禄一阵慌乱,一阵迷茫。
“不!朕是为朝廷,若不是今日之行,朕还不知这些廉洁奉公的官儿,如此的官行不善,怠玩成风,暗藏弊端”。弘历起身正了正身子,直挺挺的言道,“大清皇考有云:欲正人心风俗之大纲,有不得不厘剔整顿之劳,此乃出于万不容已者,却不知此乃朕的一番良苦之心,今日之内外臣公,竟然利用朕以宽大为治,放纵之心变本加厉,皇祖、皇考之宽严相济,乃审时度势,谁知今日反成了那些龌龊官儿滥用私权的把戏”。
弘历嘿然一声冷笑,突然之间的转变,让允禄为之震惊,目光盯视下向弘历趋了一步,拱手一揖到地。
“皇上英明,臣也闻听,盐帮之事,官卖私盐,官员之间狼狈为奸贪墨坏法,但臣只是耳闻,未有实据,因此留守在此,等案情明朗,弹劾上奏。朱冈身为国之重臣,与王继文、黄尚纶等营蝇苟狗,已为国法不容,是以不揣职卑位低,直上九重数其罪恶”。
“看来此事,十六叔到是通晓的很”?
“这……!臣不问朝事多年,只是此番来云南,得知三司会审,方知盐漕之事”。
“你可知君子和小人相处之道”?弘历举手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嘬着嘴问道。
“恕臣愚昧”。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允禄蓦地一怔,不明他话中之意。
“水味淡,其性洁,其色素,可以洗涤衣物,沸后加油不会溅出,颇似君子有包容之度;而油则味浓,其性滑,其色重,可以污染衣物,沸后加水必四溅,又颇似小人无包容之心……。本是无心之失,却因贪念太重,酿及祸害,长此以,重重复重重,其性何以洁,其色何以素?如今朝廷之状,就如一株树,一言一动一视一听唯恐非礼,初看都是亭亭秀立,待到后来甚么千奇百怪,夷所思的形状没有呢?朕不问不查便当朕是三岁孩童了,朝野之上,衙门堂前,判若云泥,是朕没有看清楚尔等的面目,还是一缸沸油污了衣物呢”?目中出火,阴冷地一笑,听这几句诛心之言,允禄不禁腾地红了脸,也自低头不语,弘历继而又言道,“王德如风,民气如草,你刮什么风,草就向那边倒,如今民众已是满腔怒火,只是碍于礼法,敢怒而不敢言,是朝廷之过?是宦官之过?还是别有缘由?朕定会细查,案件也好,律法也罢,真真切切,不容置疑,任凭谁犯了事,都一并处置”。
允禄一向行事上桀傲跋扈,不输与人,如今在弘历面前,却是瞠目结舌,无言驳回。
“常言道:皇子犯法与民同最,可这案子牵涉之大,皇上莫若宽大赦免,臣子等更感宽宏大度之心”。这番话,允禄话中语意是为朱冈等犯事者说情,实则,弘历心里明白的很,为自己找借口罢了。
“朕也想过从宽处理,可又想,如此一来,朝野上下,还有谁敢于上谏揭露私弊,朕岂不是在怂恿他们,给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造势么,到时民不聊生,罪在何人?罪在朕”。
“这……”。
“朕又听说,朝中有人带头联合八王等着朕回去众亲王会审,来个‘议政’,如此也好,朕到是想听听,朕这个皇帝弊端在哪里?有话,不在君臣,不在手足同宗,挑明了说,朕这会到是担心,那始作俑者少了铁铮铮的脊梁骨”。轻呡了一口茶水,那隐藏于胸中的怒意,若起若伏若隐若现。
“此等大事,怕是有人误传了吧!何况这‘议政’之说,早些年皇上已废除,何人如此大胆敢出此谣言”。话语间,允禄已是胆颤心惊。
“十六叔!你可知,空穴不来风,这会偏偏有人敢冒这个大忌,朕却是也让曹大人去查探过,众亲王有的是一头雾水,有的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半个字,朕以先祖之制为先,以宽为政,可这一宽,那些人便越发的肆无忌惮,朕反复思量过,若是痛下决心,揪出授意之人,怕的是辱没了皇家的颜面,天下的百姓就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十六叔,你到是替朕出个主意”。
“臣……,臣以为,各亲王久居中枢,荣宠恩义,浩封备极,均是国之栋梁,若是牵涉太大,就如皇上所言,此等大案,群臣皆翘首观望,皇上细细追查,恐惹群下猜测,滥传谣言,与国与家,太过张扬”。
弘历手摇折扇随意的煽了两下,而后便撂在桌上,只是沉吟不语,半晌才叹道。
“圣祖康熙爷所著的那本《圣武记》中《辨奸识忠》篇里的论断,朕时时铭记,刻刻挂心,背得亦是一字不差,畅如流水行云。如今,他难住了我,若是宦官犯事,朕当以国法处置,可眼下……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弘历轻叹了口气说道。
“圣上所言极是,以臣观之,此事兹事体大,关系到国之根本,只要他日朝前皇上通谕内外,静观其变,若是真有此事,再断再判也不迟,眼下毕竟此事只属谣传,并未有实证可查”?允禄的这番话,弘历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在为自己找措辞的同时,对于此事,他已再无胆子继续暗中操纵下去,如此一来,就待回京之后,量刑而罚也可平息了这事,到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十六叔说的到也在理,只是有件事儿,还要您帮忙才好”。弘历说到此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皇上言重了,只管吩咐便是”。
“朕已任命钟梓麒为钦差,彻查此案缘由,适才听巡抚王大人言讲,您来此府上已住了些日子,想必对此案也有几分通晓,因此,朕想让您协助钟梓麒和曹大人共断此案”。
“这……!臣已不闻朝事多年,怕处理不了如此大的案件”。
“呵呵!十六叔过谦了,在不在朝如今看来,并不重要,只要……有心就好”。
那番话,允禄闻之直冒冷汗,再看弘历,时而脸色阴沉,时而闭目沉思,时而喟然叹息,这事儿他分明心里头早就定了,只是这会儿就看自己的‘有心’在何处,说来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实则,是让他自我反思,自我审问,自然这无疑也是弘历念其一室同宗,给予的宽厚处置。
“臣遵照皇上的意思办便是了……”。允禄嗫嚅了一下应声道。
“甲六,让钟梓麒、曹大人进来”。略加思量了会说道。
“皇上……”。梓麒和曹大人进门后,允禄瞥过一眼,落入这二人之手,要想翻身如同妄想,这一遭就看弘历给予几分薄面。
“梓麒,曹大人,关于盐漕之案,你们连同十六王爷一起办理去,其中关系,前后牵连,堂前还有盐漕总督钱大人,你们要细细的查探清楚了,凡是牵涉之人,该如何立案,如何处置,结党营私的,该罢黜的按照大清律法办了便是”。
“臣遵旨”!梓麒和曹大人心里自然明白,连同一起查案无非是个幌子罢了,实则让他们监视允禄的一举一动,如此案子可明朗,弘历的这番用心也得以实现,算是一举两得。
“哦!另有一事,朕要问十六叔”。
“皇上请讲”?
“听昀帆说,十六叔将朕的淮秀安置在这巡抚衙门的后院了”。原本走神的允禄,听闻此话挣扎着张开眼来,凝了凝神,竟答不出半句话,“王继文存有私心,您心里该是明白的,案子在堂,未经审理,私扣人质,朕就不知道你们安得是什么心”。弘历的语气已没有方才这般的缓和,允禄一个激灵,战兢兢的走上前。
“是臣一时疏忽……”。
这定是弘历与昀帆绸缪好的一切,昀帆抵命保全淮秀,为的是让自己断绝利用淮秀来要挟弘历的念头,可叹他允禄英明一世,最后精心筹划的宏图大业一朝毁在自己儿子的手中,因果循环终有报应,他一直不信,叹如今,由不得自己……!
“三日之后,将此案详细卷宗递交给朕”。弘历说完扫了一眼允禄,“下去吧”。言罢便疾步除了们朝后院的厢房走去。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
此时正值午时,烈日当空,房内炎热非常,床榻上方才入睡的淮秀,身上寒气未消,许昀帆从未有如此的慌乱,心情沉重,剑眉紧蹙,悬悬惴惴,惟恐思虑不周,以致全盘皆失,误了淮秀,负了对弘历的承诺,推窗而立,艳阳斜悬蓝天,湖面风吹涟漪,波光闪闪,却无半点心思去观赏,但闻脚步声紧,侧目望去,霎时一阵惊喜,转身朝门口迎了上去。
“四爷……”。
“淮秀呢,淮秀怎么样了”?
“她没事,刚刚睡下”。
“昀帆,多谢……”。是真诚的感激,抱拳道谢。
“言重了,进去吧!我知道淮秀一直在担心,在等候”。言罢,静静地掩门离开。
房内空寂寂的,静溢非常,‘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万千思念,此事却怕见,定了定神,轻声的走近,在床栏边上缓缓的座定,伸手不自禁的拂过她峨眉紧蹙的前额,消瘦的脸颊、温热的嘴唇,轻吁了一口气。
鼻息相闻,她听得见,感受得到,疲惫的睁开双眼,眼前映出点点暗影,人影儿晃动着,却似暗淡的明媚,摇曳依稀往日,在江南,在京城,日夜牵心挂肠的那人。
“淮秀……”。
那声音,是他,缓缓的勾勒出脑海中的轮廓,却又渐渐模糊了,她在怀疑什么?牵过手抚在脸上,额前半展的两道剑眉,是刻骨思念的描摹,俊目中流露出的尽是满怀的愧疚和心痛,单薄的唇瓣强自在她面前牵扯出笑意,却又似在轻颤,原来一切皆不是梦境。
“为何又来”?半晌她吹出一口寒气缓缓的问。
“因为挂念淮秀”。
“只为挂念?为了我,有负天下,淮秀……有罪”。
“若是有罪,也不是淮秀,别说四爷是天子,就当是个渺小大夫,让你一个女子担戴,说出去,岂不是要腾笑天下了”。话语中带着戏谑,望着眼前的人一阵阵心疼。
“事关苍生,不值得”。
“你忘了,我们的江南,我们的旱湖,还有……我们的孩子,怎说不值得”?弘历缓缓的扳起她的身子,身体仿佛不胜其寒地瑟缩了下,急急的将她拥在怀中,“淮秀,四爷是天子,但四爷不是草木”。
“可是,这赌注太大了……”。恐惧得将头偎在弘历的怀里。
“没事了,案子由曹大人和梓麒在审理,过几日便有眉目了”。淮秀不语,他知道她心存怀疑,颔首看着她,“信不过你这个仁义大哥么,等回去后,你不就全都知晓了”。
“真的……”。
“君无戏言!若是四爷诓你,你就带着孩子回江南,从此不再……”。虽是玩笑,戛然而止,不忍再说下去,怀中娇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再看,眼角湿了一片。
“能吗”?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四爷……不能,淮秀呢”?本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经过这番波折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累了,想离开,可越是想,心里越是牵扯的疼,我总以为,可以洒脱的放下,可是,淮秀……不能”。
“淮秀,不要想,四爷不许你想,眼下最重要是养息你的身子,这样拖着不是办法,我们先回京城去,这地方断然不能再呆下去”。
“案子要紧,我能……”。
“你这个样子,还能什么呢?案子由曹大人他们在,你不用操心,何况,朝廷之事,难道还要劳烦我的帮主不成,那要我这个皇帝做什么用?这会儿你得听四爷的,安心的静养,不能老是折腾自己,还折腾我的儿子”。
“你……,又胡说”。身虽无力,语却格外的温婉,弘历望着她,渐渐涨红的脸颊,颔首渐渐地靠近,唇齿相碰之时,淮秀不禁轻颤,试图朝他的胸前推开,到也识趣,不舍的冲她笑了笑,却仍意犹未尽,“我累了……”。
“那我们回去,若是累了就闭上眼安心的睡吧”。
“嗯”!
推门而出,丽日普照,提了提盖在她娇弱身上的外敞,似怕烈日将其灼伤,再看,她睡得十分酣沉,嘴角露着几丝笑意,遥想江南之事,云遮雾绕,若隐若现,他的淮秀似乎真的变了。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