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灰烬里看到光芒
——读师飞诗集《轮盘上的醉梦》有感
文/雪瑶
1989年或多或少在写作圈子里是一个关于阴冷而晦涩的记忆。就像一个巨大的背景横在特别是诗歌写作的人群面前。像一道迈不过去的坎,让一切叙述的力量都收获绝望的结果。蛇,在十二生肖中当属另类,在生活中,它孤独,冷峻,犀利,惊悚……那么,当1989年和蛇一起开始关于起一个男人,还是诗歌写作的男人的时候,可以大致想象出他的性格底色。或许太神奇,或许太宿命。这个人就是师飞。恰恰还生活在湘西一带,尽得“巫”之真髓。
有这样一种疑惑,师飞生活在江南,往往诗中却显示出浓厚的西北气息,更多的时候并且有意为之:
那时我们都很年轻
像父辈一样/奔跑在西北内陆的大街小巷/来吧,不朽的贫困,在戈壁不见天日的金矿上,一定有一个女子倚天望月,临水梳妆——《忆河西,或一个村庄》
卓玛你不知,我走的时候整个高原沉默,只有你捏着我的忧伤——《斯酉卓玛》
往西,往西,在没有帐篷的草原纵马,在没有河流的山林藏火药,猎鹰,也猎太阳,猎血和眼泪——《猎记》,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或许是诗人有生活在西北的经历,但是我更愿意理解成是这样一种情况:也许真正的生活往往不是在生活的区域呈现,而是在别处,在他方展开。正如生活在别处一般。也许真正的中心,正是处在它的边缘。越是边缘的,越是中心的。从这个层面理解,那么江南也许只是诗人身心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介质,它牵引出西北的壮阔和孤寂,那里存在着一个新世界,是诗人体内的江南和西北发生作用的结果。诗人的精神在西北才得以充盈,生命在别处才更具色彩。这有点像一首诗的意义不在这种诗中,恰恰在另一首诗中被发现。
在诗集的河西笔记中,在对西北记忆的抒写中,出现了村庄,秋天,月亮,中医,算盘等等这些带有浓烈乡村田园气味的词语,它们就像是一枚枚精致的图钉,准确无误地将诗人心中的乡村蓝图装订在了时间的核心。
“在这里,一切被篡改的结果是一切未变”。
乡村周而复始,日落月升,一切变化都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是一种监视之下的“变化”,显示出无能为力的现状。所有的变迁在面对广袤的大地时,都显得如此微弱和渺小。甚至不能经受一阵旷野里的秋风的吹拂,就随风而逝。人类几千年来,对于乡村的记忆所构成的成分总是不变的,土地,牛,西风,庄稼,炊烟,亲人,苦难……这些元素在漫长的时间里已经浓缩成一种众所周知的公共意识,在这里,诗人表达出了在这种公共意识下作为一个自然人的消亡、沉寂的个人情感。在这种灰色地带的过渡中,那种隐藏在历史缝隙间的语言,被诗人准确地把握,并且在此以比真实还更加真实的(一切篡改都不能变化)情感,在人类共同搭建起来的乡村经验中准确描述了它的底色。使我们意识到,我们正在面临的生活的复杂性,它无时无刻不再影响,克制我们的生活。
诗人并没有简单停留在揭示生活复杂性的层面上举兵不前,而是进一步在探索中提供了再这种复杂性下人类的具体方法。这也正是一个诗人。一个作家应该去核心关注和解决的。不仅要呈现和揭示生活的种种突发和惯有的条例式的存在,而且要把握这种存在的具体脉络和一般特性,在此基础上,提供哪怕是作家个人的方法论和意识效果。这才显得珍贵和可信。
“除了奶奶手上的油灯,我相信火光的宿命其实就在灰烬里”。
作为宿命般的火光,就仿佛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自生自灭,随宇宙的作息而轮转千古。我们不会去为一棵陌生的树的死亡去痛哭流涕,至少大多数人不会。这些事物让我们潸然泪下,其中的本质就是要与人发生联系。只有人,才是这其中最主要最核心的躯干和枢纽。一切脱离了人的情感的事物,就只能在灰烬中落下帷幕。而与人发生联系的事物,却因为记忆,历久铭心。人类之所以不会忽然毁灭,就是因为有情感在里面。或者说人性。从诗人的层面上讲,一切火光如果脱离了奶奶,以及和奶奶共有的回忆,那么就不会带来希望和启迪。在这里,火光和奶奶发生了戏剧化的转换,在更深的层面上,诗人早已有一个意识,那些火光正是奶奶在内心强大存在的效应。这也就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的效果吧。这种人类的情感带来思想上的自由。就像黎明,显得高贵。我们往往说,一个人贫穷并且无救,就是说这个人贫穷的没有情感的回忆,说无救,就是说这个人正是因为缺少强大的回忆从而划地为牢,举步维艰。我想,正是因为这些情感上美好而难以割舍的回忆,构成了诗人诗歌中良好的抒情底蕴。恰恰是这些抒情底蕴能够支撑起诗人的诗歌,并执着前行。一个诗人,心中有爱,哪怕是抱有一个否定的想法,也能获取否定的果实,走到天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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