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诗刊》2009年2月星星诗魁云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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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推出星星二月诗魁云中游杂谈 |
诗人在短短数月写出了很多有价值的诗章,与过去相比无论是叙述手法,思维方式,哲思的折射都达到了较高的高度,就算是简单的白描手法也摄人魂魄,作品在看似平淡的生活细节中注如了深邃的灵魂。值得本圈推荐认可。
一根皮带,在大山腰间箍了万千年
时光的锯齿磨噬出一张老妪的脸
枯枝败叶间漏出昔日的脚步和喧哗
微弱的星光从哪个扣眼崩落
岩下那口枯井形容枯槁,象上山下山的大嫂
那口甘泉被赶路人吮去,婚后外出的大哥一走多年
深藏的怨掩不住,借风叨过不停
浑身裹满松叶的白花狗,石板路上仅有的过客
掠过山头的风吹着黄昏天空的夕阳
松林中泉里捞出的嗓子不小心跌进城市血色的酒液
一去不返的舀水女子搅乱了村庄内心千年的宁静
古老的石板路坐在乡村的屋檐下咳咳嗽嗽
流淌的水泥路上西装革履的小车满载衣锦还乡的梦
密林里穿梭的小动物,是乡村密密匝匝的心事
大山的沉寂里涌动着万顷波涛
南方都市歇脚的阿哥阿妹,低眉顺眼的举动
多象撞入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墙角那把铁具暗淡无光,象灶屋里独自生火的阿婆
小松鼠找不到返回的路,让一整座森林空着
无人问津的石板路风烛残年,载不动乡村的愁
沿路返回的只有凄冷的风和前朝的月光
黑暗是黑夜的表情
冷是黑夜的体温
黑夜把黑暗化成烟
企图无孔不入
黑暗把世界箍得水泄不通
黑暗进入不了事物内心
黑暗焦头烂额在事物外部
在黑夜行走的人
在黑夜奔跑的万物
在黑夜燎原的火把
心怀遥远的光明
世界因此被照得透亮
把苦难扛在肩上
把黑暗吞进内心
把漠然涂满脸
把孤独凝固梦中
把声音封存耳朵
把泪水风干眼眶
把未来捆在手脚
只留眼睛于天地
让温暖慢慢流出
这一定是个男人
他的名字,就叫
黑夜
黑暗藏着生的秘密
黑暗孕育生命
黑暗给生命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认识光明
生命被眼睛指引
行走于光明
生命却憎恶黑暗
黑暗藏着死的秘密
生命走到尽头
回归黑暗
黑暗敞怀相迎
象孩子的老母
黑暗在黑暗里流淌
光明在光明里流淌
他们也有寂寞的时候
他们也有好奇的渴望
他们是对冤家
站在各自门口翘望缘分
他们打开栅栏
他们滋长野心
他们企图打开对方内心
他们第一次约会
从此就不分开
象泾水渭水不再分明
摩拳擦掌,狭路相逢
黑暗与光明两个对头的较量从没停止
时光这个智者把玩他们于手掌
让他们在黎明与黄昏交锋
黑暗走了长长的夜路
在黎明再没有争斗的力气
只有眼睁睁看着光明把世界带走
光明走了长长的亮路
在黄昏也没有了争斗的力气
只有把世界让给黑暗
就这样反反复复
世界因此阴阳和谐
黑暗里跑出光明的碎片
光明里露出黑暗的影子
他们彼此坐在对方心里
他们在谈判
他们不想被人偷窥
他们过于相信自己的能耐
他们像两团纸
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们的秘密
还是被自己的欲望泄漏
他们的脾气被人为改变
像耷拉着耳朵的宠物狗
坐在黑暗这块巨石中
坐在光明这块云团之上
我们徒劳地思索
自作多情地选择
在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
向左,还是向右
意志被命运的手牵住
腿不由自主
站定的地方并不如我们所愿
一辈子,我们都在意愿之外
以苦作乐,以乐为苦
给自己,给别人贴着幸福的标签
那双黄胶鞋
那双黄胶鞋粘着未干的泥
横躺在城边的公路上
一只在左,一只在右
隔得那么远,已载不动生活的脚步
黄色警戒线挡住来往车辆
你可以安全地躺在那儿了
不再担惊受怕
你替主人对围观的人委屈地诉说:
我起得太早,卖完菜,还要赶去工地
今天的工钱又泡汤了
那辆与你风雨相伴的摩托
与出租车干了一架后
像刚结束战斗下来的老兵
倒在哪里等着你
来时的公路上,我看见大盖帽躲在拐角处
躲在房檐下,躲在树后
对来去车辆虎视眈眈
我想,你怕是也看见了吧
你见他们,总是如老鼠见到猫
有人说,打了“122”很久
警察才拢,你的主人才被弄走
我知道,你的疼痛又延长了三寸
那双黄胶鞋,我记着你
无奈地走过
象那些路人
他们走进自己的生活
我却走进这首诗歌
暗自为你哀伤
这个阳光照耀的早晨
一个乡下小孩眼里的留守
字典改怎样改写,要多少语言文字的学者
字典的进化才赶得上时代飞跑的轮子
乡村反应迟钝的胃,缓慢咀嚼着
那些超女版的新词:
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女人,留守……
这些新词,在一张报纸上,占据大半个版面
读过几句书的爷爷,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时
他额头的皱纹让他的年龄又猛增10岁
一个晚上,他在一盏微弱的电灯下,用那双
粗糙皲裂的手,翻烂了孙子的字典
被这鬼火样的光线扰得睡不着觉的孙子,鼓出眼球
鼓出抱怨:真老糊涂了,这个都不懂!
婆婆、媳妇眼睛瞪成桐子,也没闹出个所以然
还是小孙子,眼睛看的多,耳朵听的多,脑子想的多
象吹火筒,吹出不打一处的气:
像你们老了,没人管
象我们还小,也没人管
不老不小的,模糊的,我的爸妈
跑得远远的,把我们留在老家
守老屋,守土地,守老牛,守……
我们就成了报纸上说的那些留守……
唉,不跟你们说了,自己啥处境,还不知道?
留守啊,撂荒啊,空巢啊,离异啊,单亲啊……
这些词语,都带菌了,生病了
象癌症样,还找不到能治愈的偏方和医生
象我们肚里寄生的蛔虫,寄生在社会这个庞大的躯体
他们的传染,赛一场瘟疫,今天,我们被留守
明天,我也要去远方,他们也要被留守
我的爸妈将成为留守老人,我的孩子
将成为留守儿童,我那些姐妹将成为留守女人
那时,这些生病的词语,在字典里大行其道
他们不再陌生,不会傻呼呼地问东问西
只会守着当枕头的几叠带不走的钞票
防着生老病死,虽然那时
敬老院、托儿所、托老所、寄宿制学校会雨后春笋
但这些都是投资商们冲着票子来下的赌注
并不是解决这个顽疾的良药
那些城市,那些场镇,堆砌的楼房贪婪地
吃着催长剂、膨大剂,高耸而臃肿
他们被一代赶一代地占领
城市容不下老朽的一代渐腐的身体
他们被挤到山村留守
留守的坟墓冬风吹又生,一年复一年
没有庄稼,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犬吠的山村
其实是城市巨大的尸骨集中营
困于黑暗的樊篱
被巨大的孤独和恐惧包裹
闭上眼,去承受
让黑暗坠入黑暗
让生命坠入死亡
这种绝望的突围,也许是
最好的方式
但黑暗并非密不透风
总有些光线,乘黑暗的缝隙闯入
向你招手,和你耳语
把身后的光明展开,给你海洋的辽阔
打破你眸子深处心的宁静
象一枚石子投进湖心荡起涟漪
这黑暗中的诱惑
诱惑你改变突围的方式
你左冲右突
你以卵击石
你自不量力
你头破血流
那一瞬间,那一口气中,你看见
光明紧缩,熄灭
黑暗扩展,铺天盖地
你陷入更深的黑暗
一捆干柴燃烧的过程
与生命的存在何其相似
在过程中希望着,幸福着
在结果中绝望着,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