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姓范的都叫德彪
范姓在百家姓排不到前十,人数可能也不太多,据说姓范的不是炎黄子孙,严格地说属蚩尤的后代。
但俺颇认识几个姓范的,像泛舟五湖的陶朱公范蠡,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范仲淹,像"过长江长江天长"的范长江,像不信神不信邪的范缜,像以背叛著称的范曾,当然还有痛骂项羽“竖子不足与谋”的那个范增,还有NBA打球那个范弗里特…只是人家都不认识俺。
也有几个俺认识也认识俺的。
一个是俺们村的,俺要叫哥估计得挨揍,俺老爹得管他叫哥。俺这个范大爷颇有特点,身材高大,四肢发达,鼻高目深,毛发浓密,人送外号儿“列宁同志”,连镇上下乡的干部见了他都愣神,怀疑他有俄罗斯血统。那个年代曾担任村里的民兵连长,后来被撤职了,原因就是因为他太称职了。晚上去巡夜,发现了青纱帐的野鸳鸯,虫鸣中声音可辨,月光下身影可见,手下民兵都不追了,他还叫喊着要赶过去,被别人一脚勾倒。第二天,脸上贴着胶布的村支书就把他撤了,理由是办事不利!
范大爷爱喝,不是喝酒也不是喝奶,那都喝不起。一是喝醋,据说他去供销点打醋,路上就能喝半瓶,开始他娘还以为人家给少了,后来盯捎才发现是让他给喝了,那时候醋也是计划内的好东西,为此他爹还揍过他,不过没用,他喝心不改。穷嘛,又吃不饱,能吃的就不放过,这种事怕是五十岁以上的都干过。二是粥,稀粥,这也和穷有关,干的不够,稀的来凑,美其名曰,遛缝。范大爷从小到大一直保持着遛缝的习惯,人家遛一两碗也就够了,他不行,敢起码四碗,最高记录是八碗!据说是饭后去邻居家窜门,连人家剩的三碗玉米粥也包圆了,挨过饿的人就见不得浪费粮食。三是生鸡蛋。范大爷和老爹在代销点替供销社收鸡蛋,其间难免有磕碰,坏了的人家就不要了,身边又没地儿放,范大爷就放到嘴边两手一挒,一昂头,连清儿带黄儿就下肚了,咂咂嘴,很享受。老爹说,你范大爷是真行,一天喝好几个,俺看着直恶心直反胃!
另一个真是得叫范哥,他是俺初中同学的亲哥。俺跟同学临村,去过他家几次。范哥见面就笑,很热情,很随和。因为腿脚不好,一直也没个媳妇。我们上高中时,范哥就小三十了,仍然单着,不过他挺能干,会补鞋修拉链配钥匙,常年驾驶着一辆小破手摇三轮赶集,所有的工具都在车上。别看买卖小,收入不少,平时还有往家里送活儿的。后来有点钱了,娶了个外地媳妇儿,可没过多久,小媳妇儿跑了,连范哥的积蓄来了个卷包会!这让范哥很受打击:有吃有穿又不干活儿,怎么还不满足呢?有人瞎猜,不会是老范那方面也不管事儿吧?马上就有人否决,从小长起来的,都见过,老范是有名的三条随,就一条右腿瘸,左腿没问题,尤其中间那条厉害着呢!但到底是个残疾,还是被嫌弃了。
媳妇儿跑了,范哥痛定思痛,继续赶集,缝鞋配钥匙修拉链,小烟也叼上了,小酒也喝上了,小墨镜也戴上了,手摇三轮也换成了三轮摩托。隔三差五地就下饭馆,就一个人去,谁也不叫。那阵镇上饭店多,一条街上就十几个,而且大多数店里都有东北来的女服务员。有次赶集听他村里人说:这个驴日的算是想开了!镇上的饭馆他都吃遍了,也不想着攒钱娶媳妇了!
这过法儿就像传说中的李自成吃饺子,当然结局也惊人的相似,估计现在范哥的骨头早已与大地浑然一体了。
另一个范哥是曾经的同事。那时人们大多叫他"饭头儿”,因为他是司务长嘛。司务长没啥级别,都是个公认的肥差。记得那上学那会儿,俺们学校的司务长最胖,白面大耳,肉把眼晴挤成两道缝,双下巴,脖子后面的肉也是重重叠叠,看那肚子你肯定以为这是个小日子的相扑选手。据说那会儿他在县城就好几处房产,还有顾人干着的买卖。不知为什么,他只有一个闺女,个子不矮,却瘦得跟麻杆一样。
还是说俺同事“饭头儿”,他可一不像个捞油水的,相反,他倒像个要饭的。他一年四季都没穿过一件干净体面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永远皱皱巴巴(有些就是拣的学生们扔的校服),而且时常就张开个小嘴儿,冬天漏毛毛,夏天露着肉。后来开会时,头儿实在看不下去了,送了他两件褂子。范哥好你全没在意自己的穿着,整天低头走路,小媳妇一样,花自的头发茅茨不翦。碰见人总是满脸堆笑地点头,嘴里嘟哝着,不知说的什么。别人说的啥他也大都不知道——他耳背。耳背也有好处,少了很多不咸不淡的闲篇,也少了是非。后来他终于戴上了助听器,能听清对方的话了,可脸上反而多了惊张和疑惑。他极少和人争论,小胡有时调侃他,说些莫名其妙的隐语,他一着急,一把把助听器摘了,这好,完全听不见了,你爱说啥说啥吧!
有啥事能让范哥着急呢?据小胡说,范哥以前在一个要紧的部门,小有权力,过得风调雨顺,人也精神,头发乌黑,眼睛有光,衣裳鲜亮,皮鞋天天打蜡。不过后来也终于中了饱暖思淫欲的老套路,和手下一个有夫之妇滚到了一个被窝里,又不出意外地有一天被拿了双。人家先是把他一顿暴揍,然后又不依不饶地闹到单位。还亏了范哥的某个给力的亲戚,多方周旋调停,最后破财消灾。原单位是呆不住了,在家潜伏了一阵子,等那阵风头过了,亲戚才又给范哥安排到俺们的小庙里。好像范哥的耳背就是那个桃色事件的后遗症和副产品。
要说范哥也不过是犯了一个男人普遍爱犯的错误,可他这变化也太大了,这表现也太低调了,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看来,那句话不错,出来睡总是要还的。
后来又一个传闻,说范哥的儿子相对象,没成。原因倒不是因为范哥的陈年往事,据说是女方听说范哥家日子过于仔细,早晨要等全家上过一遍厕所才能冲一次水。但想想这事过于私密,可信度不高。
不过,有人说范哥城里有三套房,这倒十有八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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