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姑娘（童话）

 

□小  米

  

 

 （一）

 

一天晚上，加加做完功课，已经是二十二点了，妈妈催他睡，他也困了，就匆匆地洗脸、刷牙、洗脚，脱衣上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二十二点半了。

加加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都要看一会儿童话书才能睡得着，或者，妈妈给他讲一段童话也可以。但今天晚上，因为太迟了，妈妈不给他讲，也不许他看，要他熄灯睡觉。

加加躺了会儿，因为惦记着通话，怎么也睡不着。他支着耳朵听了听，妈妈还在客厅里一边给爸爸织毛衣，一边看电视，虽然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很小，加加还是听见了。加加就将床头的台灯拧亮了一点儿，拿起童话书来看。加加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想，我只看一个短的就睡觉，要不然，看得晚了，睡眠时间不足，会影响明天的上课。

加加九岁，上三年级了。他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经常考第一呢。也因此，加加有什么愿望，只要是合理的、爸爸妈妈能办到的，总会满足他的要求。

加加正看童话书里的一篇童话，没提放，童话里的插图——一位非常漂亮的插图姑娘，从童话里飞了出来，加加吓得一激灵，说：“你不在书里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插图姑娘说：“你都不听妈妈的话，背着妈妈看童话书，我为什么要听画家的安排，呆在那本童话书里呢？”

加加被问得哑口无言，说：“看完这篇我就睡。”

“不行，”插图姑娘说，“你要是不停下来赶紧睡觉的话，我就告诉你妈妈。”

“好吧，”加加无可奈何地说，“睡就睡。”

加加说完，把书随手一放，拧灭了台灯。他发现插图姑娘还在屋子里，就问她：“你为什么不回到童话书里去？”

插图姑娘说：“等你睡着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加加好奇地问，“你是哪篇童话里的姑娘？”

“看完这本童话书，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呢？”

“只要你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偷看童话书的时候，我就会出来制止你。”

加加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姑娘。”

插图姑娘说：“你不听话，你才是一个不可爱的小男孩呢！”

 

 

（二）

 

屋子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那盯着他睡觉的插图姑娘。加加想，为什么什么也看不见，却能看见她呢？她要不是一个坚持原则的姑娘，兴许，随着台灯的关闭，她也就消失不见，回到童话书里去了。

插图姑娘虽烦人，却可爱，加加明白自己向她说了违心的话，要是她制止的是别人，加加还要站出来帮她呢。可她制止的是加加，加加当然要说她“不可爱”。

约束自己，真是比约束别人还难呐。

加加叹了一口气。

“好好睡，你叹气做什么？”没想到，连叹气的声音也被插图姑娘听见了。

加加说：“我很想睡，可我不弄清你的底细，睡不着。”

“好好睡吧。”她像妈妈一样劝他，“等你读了那篇童话，就会明白的。”

“哪一篇？”加加赶快问。

“你不听话，我不告诉你。”

加加见她不上自己的当，便闭上了眼睛，苦思冥想起来。

很久，很久，加加终于找到了那一篇童话，却看不见插图姑娘，他也不在意，只急于知道姑娘的名字，便匆匆忙忙地找起来。

他终于找到了，姑娘的名字，叫莎莎。

“哈哈，莎莎！”加加高兴地叫了一声，将书合上。

插图姑娘倏地不见了。

加加怔了怔，想：我还没睡呢，她就走了，她到哪儿去了？该不是在我得意忘形的时候，偷偷地跑出门去玩了吧？加加想，要真是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以后，她再也别想像妈妈那样管我了。

加加回过头来想：我倒要看看，莎莎是个什么样的人。加加知道童话书里有她的故事。

加加打开童话书，翻开莎莎那一篇，没提防，莎莎又从童话书的插图里飞了出来，落在屋子中央，说：“你不听话，还看呀！”

加加看了看插图，插图还在，只是作为画中人的莎莎，又不在画里了。

加加说：“睡就睡。”他放下书，合也懒得合上，就躺了下去。

灯也懒得关，加加想，要看，你就看吧，我睡觉还有人替我站岗，真好玩。

 

 

（三）

 

加加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什么事都喜欢想一想，这一次他又想，为什么我以往看童话书，莎莎不飞出来阻止呢？加加认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听妈妈的话，莎莎才飞出来的。那么，加加想，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莎莎才能飞回书里去呢？

加加偷偷地看了看还摊在床头柜上的童话书，又看了看还在屋子中间盯着他的插图姑娘莎莎，突然想到，是不是我把书一合上，莎莎就会飞回书里去？

加加忍不住想要试试。

可是，莎莎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她说：“你再不好好睡，我可要去告诉你妈妈了。”

加加说：“去吧，反正我睡不着。”

莎莎去开门，正要出去告诉妈妈，加加迅速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叭嗒一声，将书合上了。

莎莎倏地不见了。

加加高兴的不得了，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了。高兴了一会儿，加加得意起来：你还想管我，你还得受我的管呢，我不打开童话书，你就别想出来管我。

一想到刚才受了莎莎那么多气，加加想，我也得好好捉弄一下莎莎。说干就干，加加索性坐起来，将书放在面前的被子上。

加加说：“出来。”然后打开童话书，莎莎倏地飞了出来，加加笑着看莎莎，莎莎恼了，正要说什么，加加却抢先说：“回去。”说完，迅速把书合上，莎莎只好又飞回童话书里去。

加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沾沾自喜，他这样反复做了好几次，每次都不让莎莎说什么。

很快地，加加就觉得没意思了。

原来，捉弄别人，报复别人的人，只会从中得到短暂的发泄，却不能得到长久的快乐啊！

加加无精打采地再一次打开书，说：“出来吧，莎莎，我向你道歉，刚才不应该戏弄你。”

莎莎却没有出来。

加加又叫：“出来吧，莎莎！”

莎莎飞了出来，说：“你要是拿捉弄别人当快乐的事儿，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加加说：“不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莎莎说：“好吧，知错能改，就是一个好孩子，我们做朋友吧。”

加加高兴起来：“你不生我的气了？”

莎莎说：“不了。”

“那么，拉钩，不许反悔。”

莎莎说：“不仅是我，你还要答应我，不捉弄任何人。”

“我答应。”加加爽快地说。

 

 

（四）

 

加加有很久没有看见莎莎了，他有点儿想念这个喜欢管闲事的插图姑娘。一有空闲，他就拿出童话书，独自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可是，插图姑娘只是一副插图，无论他怎样打开书，莎莎也不再从书里飞出来了。

“哪怕是跟她说说话也好啊。”加加想。

加加百无聊赖地翻着童话书，连童话也不想读了。他仔细回忆着那天晚上与莎莎的见面，突然记起了莎莎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不听爸爸妈妈的话，偷看童话书的时候，我就会出来，制止你。”

加加渴望得到一次违抗爸爸妈妈“不许在晚上二十二点以后再看童话书”的禁令的机会，但是，要是那样做了，自己又会成为一个不听话是孩子。他知道，莎莎不喜欢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爸爸妈妈知道他这样做，也会生气的。

加加苦恼极了。

但是，他还是管住了自己。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加加再也忍不住了。

礼拜天上午，妈妈要加加做一会儿家庭作业，然后找朋友玩，或者看一看童话，都行。

加加见机会来了，说：“我要先看书，再做家庭作业。”

“不行。”妈妈果断地说。

“那好吧。”加加表面上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小屋，从里面将门反锁了，又拉上了窗帘，当他确信妈妈发现不了的时候，才又取出课本和作业本来，装出写作业的样子，以防备妈妈的突袭检查。

“加加，”莎莎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又违抗妈妈的禁令？”

加加看到莎莎怒气冲冲的样子，说：“可是……可是……我太想见到你了。”

“一个好孩子的标准是：首先要学会管住自己。”

“你怎么老是跟爸爸妈妈一个腔调？你是我的朋友，又不是爸爸妈妈的朋友。”

“爸爸妈妈是喜欢你，爱你，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这才管你。作为一个好朋友，我也希望你这样，我可不想与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男孩做朋友。”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

“你要明白，我虽然不能经常出来，但我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你要是想见我，看看书就行了，不必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别说了，合上书，让我回到书里去，你赶快做作业。”

“好吧。”加加说完，将书合上。

莎莎不见了。

                      《春芽儿童文学》2014年12月第二期（总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