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首新作

□小  米

一生

这个孩子刚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就已满脸皱纹。

这个孩子在爱中成长，每天都要充实自己，

后来终于饱满，终于脱掉了脸上的皱纹。

这个孩子一天天老去，他把母亲给他的皱纹，

一根一根地，又找了回来，

当他把皱纹全部穿在脸上，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脸面，

他可以去地下，见他爱着的母亲。

2014年11月27日

改变世界的人

他喝下的水又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他吃的要么是地上长的，要么是水里长的，

当他拉出来，他又把它们还在地上，还给了水。

他吸进去的空气，

原封不动，呼出体外。

他从母亲的肚子出来，跟母亲一样，

他还得回到另一个母亲的肚子里去。

不是不想改变世界。

他其实已完成了对世界的改变。

水不是从前的水了，食物不再是食物，

空气也不是从前的空气。他修改它们，

改变了它们。所以，

他不是出生时的他。他已成为回去后的他。

2014年11月28日

天蓝

天蓝得好像从未藏着乌云。天蓝得好像

只有那太阳，从无活在夜里的瘦月亮和众矮星。

天蓝得那么难，天蓝得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好的天。

天蓝得天上似乎什么都没有：

霾、二氧化碳、沙尘、黑洞，

好像天上没有这些不好的东西。

天蓝得客客气气的，仿佛很客观。

天蓝得近于虚假，似乎伪善。

天蓝得真蓝。天蓝着，

天也许只能在如日中天时，才可做到这一点。

天蓝着，其实不是天

故意隐藏什么，是天要把最美好的天，

拿出来，给天下的人，都看一看。

2014年12月2日

处境

我生活的地方叫祖国，我吃的是她亲自培育的动植物，

我喝河流穿阳光，我要是睡觉，就用天做被，地当床。

我一旦醒来，每一步都踩在母亲的身体上，

不是我非要这么做，是我还未练出翅膀，

不会飞翔，所以每走一步，都让母亲受伤。

我要是一步也不走，只会让她更受伤。

我因此陷于两难：

抬起来的脚，常常悬在空中，不知该往哪儿放。

2014年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