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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边(散文)

(2013-06-24 09:3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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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作品

《鹿鸣》杂志

《水边》

散文

水  (散文)

□小  

 

 

我的老家,村旁有条无名河。河不大,水也就不大,刚够带动一轮水磨。水磨是我童年时的风景,现在已经没有了,河却还在,把村庄分成了两半。

河这边是土地,土地依偎着村庄,村庄紧贴着山。河的另一边是果园,是土地,是村庄或房屋,最后还是站起来的山。山是依靠,也是局限。河上有两根木头搭成的简易木桥,桥把两个村子连接起来,血缘把两个村子里的人,也联系了起来。村子属于同一个生产队,人也都姓一个姓,是同一个家族的后代。一条水渠把无名河引到水磨这里,水磨就在水的一再催促和鼓动下,转起来。玉米、麦子、黄豆、荞,就可变成面粉,拿来做饭,就可填饱饥饿的肠胃,尽享生活的酸甜。

水渠两边是高大的青杨树,青杨树是本地专有的树种,本地人没有不喜欢栽青杨树的。河边、地头,水源充足之处,凡是能够见缝插针的地方,都栽,栽了不必再管,跟乡下人一样,没有栽不活的树。十年树木。你想修房的时候,树已经很高了,砍回家,晾干,就可以用它。青杨树长得快,不生病,主干笔直,木质也较硬。盖房子的时候,根据木头的大小粗细,做楼扶(房屋最粗最长的一个构件)、做柱子、做檩子、做椽子,或锯成板材,用来装修。没有多余的,没有剩下的。也是因此,无论在无名河两边,还是在水渠两边,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青杨树。在青杨树的缝隙里,偶尔也能看到一两棵柳树。柳树挺拔,但柳枝低垂,树不能不站着,像生活着的人,枝条却是思考的样子,恭顺的样子,像遮蔽在树下面的人。

河是什么?河是水催促着水,水驱赶着水,是前面的水带动后面的水,后面的水追随前面的水。河不会停歇,水不能不走。水流着,跟人活着是一样的,水不流就成一潭死水了,不可能是河。

我为什么非得说成“水边”,却不说成“河边”?这是因为水渠里的水,只是无名河的一部分,水渠也不是河道,而我所要描绘的,只是渠边的风景。

这一段水渠用石头和水泥修成,长十多米,边沿宽一尺多。水泥和砂浆凝结之后,非常坚硬,是现成的搓衣板,妇女们都喜欢它。

常在水边出现的,多半是村里的女性,当然,更不缺乏男人宽厚的背影。

一身白雪的,是在磨房里磨了整整一夜面的疲倦而充实的妇人;扭着好看的腰肢挑一副担子的,是村姑、是娶过门才不久的小媳妇;提着篮子拿着筲箕,旁若无人却又脚步匆匆地,到水边去洗菜的,是家庭主妇;只给自己洗衣服的常常是婆婆的婆婆,她已用不着伺候别人了,却也不会依赖别人而活着;早晨或傍晚,赶着牛羊去给家畜饮水的,是我,是跟我同样大小却还要抽空帮大人做点儿什么的孩子们;到水渠边来清洗农具的,是刚刚收工打算回家的青壮年男子。

水边,早晨最欢快,中午最热闹,夜晚最诗意。

挑水是早晨的事。天刚亮,家家户户去挑水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出了门。他们都往水渠那儿走。早晨的水,还不曾被人或牲畜污染过。来来往往的是沉甸甸或轻飘飘的身影,一个家庭要用一天的水,都得在早晨挑够了才行。水桶在担子上晃晃悠悠,担子在肩膀上咯吱咯吱,是一副欢快的图画。

吃完了午饭,下午出工又早,姑娘媳妇们,都在水边洗衣。花花绿绿的身影匍匐在两边的堤岸上,她们的身体此起彼伏,她们的嘴里嘻嘻哈哈。水花起舞,笑语乱溅。也有无所事事不甘寂寞的小伙子,接到召唤或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驱使着一般,会自觉不自觉地,到水边来,用话语逗引年轻的姑娘媳妇们。中年人和老年人这时候不到水边去,他们故意回避着,要把欢乐留给年轻人,把回味和回忆,留给了正在衰老的自己。

我上小学的时候,水渠里的水刚够淹没我的腰,比无名河的水更深,更缓,水渠是孩子们浮水的理想场所。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天中,不知要往水渠里跳多少次。脸上觉得晒了,身上感到热了,无论何时何地,就立即站了起来,朝水渠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脱衣服。快到水边的时候,扔下衣服,蹬掉裤子,把自己跟一块石头似的,扔在水渠里,把水溅在姑娘媳妇们的脸上、身上,是我们这些男孩子的乐趣;将精赤的身子突然暴露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惊呼、遮眼、嘻笑嗔怒,是另一种乐趣;在水渠里畅畅快快地游来游去,钻来钻去,让水吻遍每一寸肌肤,是最大的乐趣。

中午的水边,年轻,富于朝气。

黄昏之后,就不同了。

晚上我到水边去是因为家里太热了,也太没意思了。那时候没有电视看,天刚刚黑,睡觉太早了,作为一个孩子,我正精神焕发,毫无睡意,便趁着夜色,独自来到水边。我坐在搓衣板一样的堤岸上,把身子靠在旁边的青杨树上,脱了鞋,把脚搁在缓缓流动的水里。我的脚痒痒的,我的心里也痒痒的。别提多舒服了。我坐在水边,不做什么,只想事情。想的什么事情,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我喜欢坐在水边,无拘无束地,这么瞎想。我常常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那时候,村子附近常常会有狼出没,但水渠离村子不远,还不到夜深人静时分,我不怕,也不用怕。

夜色下的水边,更多的时候,不是只有我一个。不时会有前来洗澡的男子,趁着夜色的掩护,脱光了,在洗身上的泥垢。偶尔也有前来光顾的女性,她们洗澡从不脱衣服,而且,一边洗澡,一边留心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旦有人靠近,就是随时都会撤离的架势。她们撩起的水花,听起来,也比男子拘谨得多。

我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不动,不出声,不朝那边张望,不想干扰他们或她们。夜风轻柔而怜爱,四野广阔而静寂。他们或她们,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是故意要隐藏自己。偶尔有人发觉了我,发现了我,我不躲不藏,远远地打一个招呼之后,我也不近前。他们继续洗自己的澡,并不把我的在场,当一回事。

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我平平静静地,朝高远的天空里望去。我望见蓝色而深邃的夜空里,众星闪烁,挤眉弄眼,一弯新月在东面的空中安详地悬挂着,仿佛一块补丁。我如果盯着它一动不动地看,就会发觉,月牙儿真的是在天空中,缓慢地行走着。我周围是低声杂乱的虫鸣,是持续而又单调的流水声,但我遥望的时候,几乎听不见它们,在我收回目光的时候,它们却又格外地响亮了起来。仿佛它们不想打扰我的思绪,我不再思考的时候,却又要非常顽固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夜深了,我也感到睏了。

我把脚从水里抽出来,晾干,穿了鞋,无声而又充实地,回家去了。

水还在我身后喧哗着。

无论你关注不关注,关心不关心,水一如既往,一直流着,你看见的时候,它在流,你看不见的时候,它还在流。流在祖先的往事里,也流在乡亲们和后代子孙的期盼中。

2013年4月3日

《鹿鸣》2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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