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黄河（组诗）

 

□小  米

 

 

 

我要把我流得黄河一样黄

我的高原母亲生下我

立刻把我

送出了家门

 

我有一张黄土做的脸

我穿了一身黄土衣服

我要抱紧的只有黄土

我要顺从的

只有我自己的河道

 

用一生的时光  我把自己

从一条溪水  流成小河  把小河

流成了大河  我还要把大河流成黄河

我要把我流得跟黄河一样黄

 

高原上的阳光  很低  像我一样低

我比阳光更低  我喜欢低一些  再低些

向下是我的姿态

搬运是我的劳役

如果顺利  我会来到入海口

我会将这些随身携带的土

全都放下  搁在海边

我要去的是大海

我要把祖国与家乡收藏在海边

我想一回头就能看见这些土

我要一转身就可摸到这些土

 

我流淌着

我知道我是水做的  我明白

我也是土做的  抵达大海之后

我把土的肉体放下了

水的魂魄  哪怕我

死了  也不能放下

   

河边痛饮

黄河边  夜晚  兰州

二三好友邀我痛饮黄河牌啤酒

我认为

黄河啤酒

是用黄河水

酿造出来的

 

坐在黄河边  我们不喝黄河

黄河从脚下流过  流经我的

唇齿之间

唾沫三三两两  溅在黄河两岸

我们聒噪  絮叨  只有黄河

历来无声  一直无声

 

黄河易醉  比酒更浓

踉踉跄跄回到宾馆  我终于发现

黄河流到身体里来了

黄河流到血液里来了

只不过

不喝醉  你是不能发现

这一点的

 

一滴黄河水

作为一种团结的方式

黄河把每一滴水都看成了音符

和心跳

黄河把它们全都搁在身体里

即使有

不小心溅到岸上的

泥沙里去的  黄河为了把这一滴水

重新抱在怀里

它情愿把满把的泥沙

也抱在怀里

 

黄河改道

从一个地名到另一个地名

黄河选择了坎坷

恰恰是它  把黄河改写成

惊心动魄的宣泄

曲折离奇的传闻

 

谁的一生都不会

直奔主题  平铺直叙

 

是理想河道之外的

别处

成就了这条河

是河非要到河道的外面

走走  看看

黄河才把自己流成了

不一样的经历  不一样的风景

《上海诗人》2013年2期，上海文艺出版社2013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