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脸（组诗）

 

  

□小  米

 

 

 

保卫脸

喜欢她们窄而小的胸衣

描写贞洁的乳

喜欢她们紧身弹性的长裤

刻画精致的臀

喜欢她们高高的高跟鞋

阅读修长的腿

喜欢她们天然的脸

还未被润色  被修饰

 

夜饭花

一株夜饭花  看上去很渴

我用水龙头接上软管

给它喷水

一下子就水淋淋的

格外精神

后来

它自己缓缓缓缓地

倒下去了

太多的热爱它背不起

 

跟在一个陌生人的后面走

在街上

我跟在一个陌生人的后面走

只是三两步的差距

我跟着他

走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

他听见了我

发觉了我

他没有回头

他一直不回头

他对我连一点点起码的好奇心都没有

 

船

船停在水面上

船从不在陆地上停靠

陆地比水实在

在船的潜意识里

水比陆地还实在

 

一条停在水面上的船

随时可以再离开  如果在岸上

船不得不换一种说法  搁浅

 

船停在水面上  不像一个人

停在大地上

船可以朝着任意的方向开走它自己

人不行  人要走

必须遵守道路的规则

 

船停着  船最终要走

一个人也是

但人不能走船要走的路  就像船

从不上岸看路上的风景

船和人走的是两条

老死不相往来的路

虽然船有时候完全可以

捎着人走一程

最终还要分道扬镳

各走各的

 

鹰

鹰

飞着

它是孤单的

即便再有一只鹰

和它一同飞着

它还是孤单的

即便有一百只鹰

跟它一同飞

翱翔在天空

这一只鹰

仍然是

孤单的

 

鹰的孤单

与飞无关

 

涧溪

山下的水喧哗着  多多少少

都有点儿浑了

山里的水

清澈见底

而且一直流着

悄无声息

就跟没有流似的

 

水底的碎石  尘垢  枯枝败叶

包括如鱼得水的鱼

都不用隐瞒

 

 

岁月的速度

我慢了

我站住

我坐下

我躺着

我早已睡熟

 

岁月

并没有歇下它奔驰的速度

 

我走

我跑

我气喘吁吁

我坐上一列生命的火车

穿隧道

越平川

一日千里还是追不上

岁月奔驰的速度

 

 

堡垒

这间房子

没有窗户

阳光从不拐弯进门

不点灯

永远黑洞洞

白天勉强还能看得见

到了夜晚

这间房子比夜还黑

是一个比我更顽固的堡垒

 

想念

看见了阳光  但我从不在

看见阳光的时候  就把阳光写下来

写下阳光的时候

阳光早已不在身边

 

阳光那么薄  那么轻  然而它又

那么亮  那么暖

让一个不在阳光里的人

忍不住想念

 

老

老天

老地

老空气

老水

老感情

 

老春天里

老我

怀孕着

老诗

 

文雅的沙尘暴

像雾

静静

悬在空中

文雅地

覆盖

文雅地

蹂躏

 

时光睡了

门外的

黑暗里

脚步声来了  不疾  不徐

 

我听见了

夜深了

我

听不见了

 

时光  睡得就像

井底的水一样黑

像无梦的人一样黑

 

轻与重

一缕烟

它在往上飘

仿佛这世上轻的事物

全都浮在空中

包括云

和风

 

重的才会

停在地上不动  也不出声

哪怕一粒最表面的浮尘

 

选择

到

有树的地方去

树一样站着

哪怕比树

矮许多

 

不要

到

只有草的地方去

比草高大

不算什么

 

更别

到

荒凉的地方去

你的生长

没有人懂

 

日子

十年前  我坐在这儿

看报纸

一年前  我坐在这儿

看报纸

一天前  我坐在这儿

看报纸

今天  我坐在这儿

还要看报纸

 

不看

不行

 

不看不知道

天下的事

看完所有的报纸

还是没有一件

与我有关的事

 

大蜘蛛

发现一只大蜘蛛

它的肚子大  容量大

它的腿又长又粗  显得

委曲求全

一只夸张的大蜘蛛

不喜欢动  也不织网

 

它的大是显而易见的

毋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