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诗稿

 

□小  米

 

 

 

 

当花朵陆续退场

花开的姿态  是在示爱

 

朝向阳光

背后的黑正在逼近  你只是现在看不见

终究有一天  你会明白这一切

 

世界为你让出一个空间来

世界也把潜伏的危险  摆在了你面前

 

大家都是你的衬托

 

当你凋零  你又成为大家的衬托

 

没有什么值得奇怪  一直都是这样

 

当花朵陆续退场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

会让我  期待下去呢

                     2010年7月6日

瘾

一缕烟雾

快速上升  缓慢扩散  终于不见

 

那上升是潜伏着迫切的向往的

那扩散里充盈着

水一样的浸润

那消失的过程  过于缓慢  显得留恋

 

是一个人烟一样

把自己吸掉后  生产了烟雾

 

当一支烟被吸掉

留下来的  是烟灰

和

不能全身而退的  把柄

                     2010年7月7日

一枚完美主义的果子

果子还未成熟时  果园是

寂静的

鸟不来觅食  觊觎的人  也还不想涉足

果子藏在枝叶间  生涩  努力  含蓄

不张扬  有着不动声色的秩序美

 

当果园成为宴会厅

只有饕餮  只剩狼籍

 

有一枚果子突然不想被吃掉

它情愿是最高的枝上

难以被摘的  最后的一只

它情愿选择

下下之策

守着寂寞  静静地腐朽

 

——仅仅因为它看不惯众人的吃相

                      2010年7月7日

在河边

盯着河面时  水似乎

突然快起来了

 

它当然一直这么快

 

那清澈的有着速度和深度的水  仿佛

最多只想被我看见一瞬间  就急于走开

 

反而是

肤浅的沙滩  和

被激流打磨并丢弃的

满脸尘垢的卵石

始终横在我面前

 

也只有这些  害怕轻易  被忽视

                     2010年7月7日

手有可能是用来行礼的

蜜蜂飞上飞下  好像没有

空闲的时间

它们一生都在花丛中忙碌

忙于采撷自己的蜜糖  忙于雄蕊  雌蕊

与翅膀……

 

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拴牢了它

在枝叶间  在花瓣间

蜜蜂晃来荡去

又断了线一般  笔直地  飞回蜂房

 

除了以上所述  蜜蜂似乎无暇它顾

 

在低头的一瞬  我嗅到浓郁的

花的香气

——我不知这些  是不是

蜜蜂留在花上的

汗味  体香

 

突然  蜜蜂转身  停住

用它勤劳的双手  不停地  向我作揖

 

在慌乱感动的一刻

我也情不自禁地

用左手  握住了右手

                      2010年7月9日

偶思

风是用来吹的

不吹  就没有风了

 

风吹来

风一次又一次地

吹过来——

 

被我感觉到

又被我忘却

 

人们总在

无风的时候  才想起风

 

有风的时候

他们又嫌风  吹得多余

                  2010年7月9日

玫瑰安详

一只苍蝇伏身停在

一簇红艳艳的玫瑰上  玫瑰花盆

安详地  搁在菜园子一角

 

众所周知  这只苍蝇停在了

通常意义上的

蜂蝶驻足之处

苍蝇到这儿来做什么

它也想采一点花蜜吗  我挺纳闷

 

苍蝇为什么不能停留在花瓣上呢

我为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挺内疚的

 

我看见玫瑰花  并不因为

苍蝇的停留  显得不安详

                    2010年7月11日

半根葱

妻子买来的一根葱  不知为何

被我家的肠胃  集体遗漏

因为缺水少土  我不知葱在

昏暗的角落里  落寞了多久

我发现时  葱已干了半根  而且正在

从外向内  一层一层地  萎顿

 

我看见了葱

我舍不得扔掉

这半根葱

 

掐掉半根  剥掉葱衣  剩下来的

半根的半根  让人意外

——它居然还是鲜活的

 

衰老总是从头上和皮肤上开始的

我知道

假如仔细观察  体味

无论一根葱有多么老

最里边的部位  仍在

孩童般探索  孩童般鲜活

 

它自己  从来不曾放弃自己

哪怕它已被想吃它的人们  放弃

                   2010年7月11日

在沉寂的雨夜

有时候

我情愿淋一会儿雨  小雨

我想在雨中

仰着面  不看路  不辨方向

缓慢地走着

我想承接这难得的滋润

 

雨点纱一样轻柔  风一般无形

仿佛仅仅舔一舔我

仿佛仅仅为了抚摸我

在沉寂的夜色里  所有的雨点

都不能被发现  都只能被感知

 

只有我能体验到的雨  不足为

外人道也

                2010年7月13日